第174章 红毛衣(1 / 2)

大兴安岭的雪粒子打在窗玻璃上时,赵大柱正蹲在苞米仓子旁抽烟。他呵着白气搓手,看见西甸子的枯草堆里晃着团红影,像团烧不熄的火炭。

“这谁扔的?”赵大柱用树棍挑起那东西,是件红毛衣,毛线针脚细密,领口还绣着朵小黄花。毛衣冻得发硬,袖口沾着黑褐色的冻泥,像是在雪地里滚过好几圈。

媳妇王淑芬端着洗衣盆出来,看见红毛衣的瞬间,盆里的皂角水泼了一地:“作孽啊!红毛衣能随便捡?”她搓着皴裂的手背,“前儿年屯东头的刘寡妇就是穿了件捡来的红毛衣,没俩月就吊死在苞米地里,舌头伸得老长——”

“净瞎咧咧。”赵大柱把毛衣塞进仓子,“这玩意儿扔了怪可惜,改明儿拆了给咱闺女织条围巾。”他没看见,毛衣领口的黄花在暮色中突然渗出暗红,像是被水洇湿的血迹。

夜里,赵大柱被冻醒了。土炕上的棉被像块冰,他摸向枕头边的烟袋,却触到团柔软的东西——是那件红毛衣,不知何时从仓子跑到了炕上,领口的黄花正对着他,花瓣上的血迹已经干透,变成深褐色。

“淑芬?”他推身边的媳妇,却发现被窝是空的。外屋传来搓衣服的声音,他披上棉袄出去,看见王淑芬光着脚站在水缸前,正在用力搓洗那件红毛衣,水瓢里的水已经变成暗红色,像是血水。

“你干啥呢?”赵大柱伸手去拉她,却被她狠狠推开。王淑芬抬头时,他倒吸冷气——她的眼睛瞪得滚圆,眼白上布满血丝,嘴角咧开,露出泛黄的牙齿:“脏了,得洗干净...”她的手在毛衣上撕扯,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正是毛衣袖口的那种。

第二天,王淑芬病了。她缩在炕上,抱着红毛衣不肯撒手,嘴里念叨着“冷”。赵大柱摸她额头,烫得吓人,可她的手脚却冰凉,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柱啊,快找李大爷来!”丈母娘颤巍巍地推门进来,手里攥着张黄纸,“淑芬这是被脏东西缠上了!”李大爷是村里的萨满,戴着鹿皮帽,腰间挂着铜铃铛。他绕着炕走了三圈,突然用鼓棒敲向红毛衣:“这毛衣里缝着魂呢!”

赵大柱看见,毛衣领口的黄花下,果然有行细密的针脚,像是用头发丝缝的。李大爷掏出把香灰撒在毛衣上,灰立刻聚成个小人形状,小人的脖子上有圈暗红色的勒痕:“这是件阴衣,穿不得啊!”

当晚,赵大柱把红毛衣扔进了灶膛。火苗舔舐着毛线,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的黑烟里带着股焦糊味,像烧头发的味道。王淑芬突然从炕上坐起,眼睛直勾勾盯着火堆:“还我...还我...”

雪越下越大,西甸子的枯草被埋得严严实实。赵大柱扛着猎枪去套兔子,看见远处的老歪脖子树下挂着团红影,像是件衣服。他走近时,心脏猛地停跳——那是件红毛衣,领口的黄花正在风雪中轻轻晃动,而毛衣下面,吊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头发垂到雪地上,脚尖离地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