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辫子(1 / 2)

清明回乡下时,我在祖屋的梳妆台抽屉里发现了那根辫子。

它被红绳捆成麻花状,发丝乌亮如漆,末端还系着枚褪色的银铃铛。奶奶看见辫子的瞬间,手里的搪瓷缸“当啷”落地,浑浊的眼珠突然瞪得滚圆:“快扔了!这是你大姑的辫子!”

大姑是奶奶的长女,我从未见过她。听村里老人说,大姑在十六岁那年突然疯了,整天抓着自己的头发尖叫,最后用剪刀把辫子铰得乱七八糟,没多久就死了。奶奶哆嗦着往灶台里塞纸钱:“她走的时候,辫子还攥在手里,殡仪馆的人怎么都掰不开……”

夜里,我被铃铛声吵醒。月光从木窗漏进来,照见梳妆台上的辫子不知何时松开了,银铃铛在夜风里轻轻摇晃,发出“叮铃”的轻响。我看见辫梢在动,像有条无形的手在梳理,乌黑的发丝慢慢变长,垂到了地板上。

第二天,村里的小慧来找我玩。她十四岁,扎着两条油亮的麻花辫,辫梢系着和我抽屉里一样的银铃铛。我们在晒谷场踢毽子时,她突然指着远处的竹林:“你看,那个穿蓝布衫的女人是谁?”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竹林边缘站着个身影,穿着褪色的蓝布衫,头发垂到腰间,正缓缓转头看向我们。小慧突然尖叫,毽子掉在地上:“她没有脸!”我再看时,竹林里只剩风声,什么都没有了。

当晚,小慧的辫子不见了。她哭着说,半夜有人摸她的头,等醒来时,辫子已经被齐根剪断,床头柜上摆着根红绳,和我抽屉里捆辫子的那根一模一样。村里的老人们开始议论,说这是“辫魂”回来了,专门剪年轻姑娘的辫子续自己的。

我开始做噩梦。梦里总有个女人站在我身后,用冰凉的手指梳理我的头发,她的辫子垂到我腰间,和我的头发缠在一起。有次我惊醒时,发现自己的头发竟比睡前长了半寸,发梢还沾着几根灰白色的发丝。

奶奶把辟邪符缝进我的衣领:“你大姑死后,村里每隔十年就会丢辫子。那年你爸看见她在井边梳头,第二天就大病一场……”她没说完,院子里的狗突然狂吠,我看见墙头上闪过道蓝布衫的衣角,还有那根垂到地上的长辫子。

小慧的葬礼在暴雨中举行。她被发现死在竹林里,手里攥着自己的辫子,脖子上有圈辫子勒出的红痕。我摸着口袋里的银铃铛,铃铛内侧刻着“张桂兰”三个字——那是大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