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支书的声音在背后炸响。林小满转身时碰倒烛台,火光映出对方手里明晃晃的镰刀。男人脸上的憨厚早已褪去,眼白爬满蛛网般的血丝:\"当年你爹就该把你埋进祭坑,偏要拿外乡人顶替...\"
寒光劈来的瞬间,林小满抓起供桌上的铜香炉格挡。香灰扑簌簌扬了满脸,她踉跄着退到神龛后,突然摸到供桌下的暗格。
染血的铁钩与桃木钉叮当作响,最底下压着本泛黄的族谱。二十年前的七月十五,生辰八字栏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却被朱砂划去改成\"外乡女子陈氏\"。在陈氏名字下方,粘着半张泛黑的婴儿脚印拓片。
\"你以为逃得过山娘娘的眼睛?\"村支书的镰刀劈开帷幔,\"每月初七送祭品进山,你爹当年舍不得你,害得全村遭殃...\"他扯开衣襟,胸膛上密密麻麻的尸斑正在渗出黄水。
神婆的院子弥漫着浓重的艾草味,林小满踹开木门时,黑猫正蹲在井沿舔爪子。堂屋神案上供着半截断头香,青烟扭曲成女人挣扎的形状。
\"你娘不是失踪。\"神婆往火盆里扔着纸钱,火光映亮墙上成排的槐木牌位,\"当年你高烧不退,你爹在祠堂磕了三天头,山娘娘托梦要七月半生的女娃当祭品。\"
纸灰打着旋儿扑到林小满脸颊,烫出细小红点。她摸出族谱摔在神婆脚下,婴儿脚印拓片飘出来,背面是母亲娟秀的字迹:\"小满亲启\"。
信纸展开的刹那,井里突然传来指甲抓挠青苔的声音。母亲在信中说,当年父亲将外乡孕妇骗到地窖生产,用新生女婴替换了祭品。而那个本该被献祭的孩子...
黑猫发出刺耳尖叫,林小满抬头看见铜镜里的自己开始融化。腐烂的皮肉下露出森森白骨,后颈浮现与村民相同的尸斑。神婆掀开墙角草席,父亲泡胀的尸体正对着她微笑,藏青色中山装领口别着朵干枯的并蒂莲。
\"时辰到了。\"神婆点燃三支断头香,全村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丧钟。林小满冲出院子,看见村民们提着白灯笼从四面八方涌来,每张脸都爬满蛆虫似的尸斑。
地窖铁门被撞开的瞬间,腐臭的阴风卷着纸钱扑面而来。林小满看着二十年前的场景在眼前重现:父亲将挣扎的孕妇拖向祭坛,母亲抱着女婴缩在角落啜泣。当铁钩刺入孕妇咽喉时,祭坛上的山娘娘神像突然睁开流血的双眼。
\"原来我才是祭品...\"林小满摸着脖颈处的胎记,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从不记得七岁前的事。当年母亲偷偷将她送出山村,父亲用秘术将她的魂魄封在铜镜,直到十八岁那年母亲被村民发现...
村民们僵硬地围上来,每具尸体都开始浮现与她相同的腐烂痕迹。神婆在狂笑中扯下面皮,露出山娘娘青面獠牙的真容。铜镜迸裂的刹那,林小满看见无数个自己在镜中轮回——七岁那年被埋在槐树下,十八岁在地窖化作白骨,此刻正在腐烂中新生。
晨光刺破浓雾时,山村恢复了往日宁静。晒谷场上新添了座坟茔,碑上无字,只刻着朵并蒂莲。穿绛红棉袄的老妇人抱着黑猫走过坟前,怀里的铜镜映出山路上另一个背着行囊的姑娘,她后颈的胎记正泛着诡艳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