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阳光刺眼,他站在门口,一身玄色战甲,披着猩红披风,腰间悬着的长剑还在滴血。脸上没了病中的苍白,多了几分战场上的戾气,眼神冷得像冰,扫过我时,没有一丝温度。他身后跟着几个甲士,押着一个瘫软的身影——那是当今圣上。
“王上,人已带到。”甲士沉声禀报。
他没看圣上,目光落在我身上,一步步走近。我吓得往后退,撞到了药柜,药瓶哗啦作响。他伸手,粗暴地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跟我走。”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曾悉心照料的少年,如今却提着我君主的头颅,眼神里没有半分昔日的温和。“为什么?”我颤声问。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弧度:“你救了我,便是我的人。大月氏的王后,不该在这种地方熬药。”
圣上的头颅被他随意丢在地上,血溅在药庐的青石板上,染红了我晾晒的白芷。他拖着我往外走,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身后是燃烧的京城,是百姓的哭喊,是我世代守护的故土,正在他的铁蹄下崩塌。
大月氏的宫殿富丽堂皇,金砖铺地,雕梁画栋,却像一座华丽的牢笼。他封我为后,给我无尽的珍宝,却不许我踏出宫门半步。每日清晨,他会来我宫里,沉默地坐一会儿,看我摆弄那些从中原运来的药草。他不再是那个寡言的少年,而是威严的王,处理着军政要务,眼神里的忧伤早已被权力和杀伐磨平,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冷漠。
“阿月,”有时我会试探着叫他,“你还记得药庐的日子吗?”
他会停下批阅奏折的手,看我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却始终没有温度。“王后该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我是他的战利品,是他复仇后随手拾起的一件玩物。他把我囚禁在这里,用锦衣玉食,用后位,断了我所有的念想。窗外的月亮很圆,像大月氏的图腾,可我再也看不到山坳里的薄雾,闻不到药草的清香。
夜深时,我常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宫墙外的星空。那里有我回不去的故乡,有我再也见不到的阿婆和药庐。而身边这个男人,曾是我药罐里的苦药,是我悉心照料的伤者,如今却成了困住我的枷锁。他给了我天下至高的位置,却也夺走了我所有的光。
这宫里的日子,就像一帖无解的毒药,日复一日,侵蚀着我的心。我知道,我永远也回不去了。青灯药庐的烟火,终究是被西域的风沙吹散了,只留下我,在这金碧辉煌的牢笼里,守着一个没有温度的王,和一段早已死去的过往,直到岁月将我也磨成一捧灰烬。这大概就是命,从那个上山采药的清晨开始,就已写下了这悲凉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