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废了她的正妻之位,褫夺了她所有的权势,将她禁足在后院最偏僻的听雨轩。没有丫鬟伺候,没有锦衣玉食,只有一个老嬷嬷每日送些粗茶淡饭。
听雨轩的墙很高,院子里只有一棵孤零零的老槐树。苏晚卿穿着最普通的布裙,自己打水,自己缝补。起初她怨恨,哭闹,砸东西,可回应她的只有死寂。沈修远再也没有来看过她,仿佛她这个人,从未在他生命里重要过。
禁足的第三年,江南的冬天格外冷。苏晚卿病倒了,咳嗽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像破锣一样难听。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
想起阿婆牵着她的手,在寒风里卖唱;想起醉仙楼的木板地,和脚边叮当作响的铜钱;想起第一次穿上新裙子跳舞时,心里那点简单的欢喜。那时候日子清苦,可她笑得真切,活得自在,不像现在,被这深宅大院磨去了所有棱角,也弄丢了最初的自己。
她后悔了。后悔当初不该贪恋那点权势,后悔不该变得那样恶毒。可一切都晚了。
雪越下越大,铺满了整个院子。苏晚卿挣扎着起身,走到院子里。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像一层薄薄的霜。她没有穿鞋,赤脚踩在冰冷的雪地上,却感觉不到疼。
她想起了那支《折柳》,想起了年少时轻盈的舞步。手臂缓缓抬起,腰肢慢慢转动,雪花随着她的动作飞舞,仿佛回到了那个在醉仙楼台上发光的少女。
舞姿依旧,只是人已憔悴不堪。她跳得很慢,很投入,每一个旋转,都像是在和过去的自己告别。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她却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阿婆,我想你了……”她喃喃自语,声音被风雪吞没。
最后一个旋身,她像一片凋零的叶子,缓缓倒在雪地里。雪花迅速覆盖了她的身体,仿佛要将这一世的荣华与罪孽,都一并掩埋。
远处,沈修远站在廊下,看着那抹在风雪中消失的身影,手里紧紧攥着一支早已褪色的绢花。那是多年前,他在醉仙楼捡到的,她发间掉落的花。
原来,有些东西,一旦弄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而她用一生的荣华,换了一场浮梦,最终,只在雪地里,舞尽了最后一点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