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婉抬起头,眼神空洞,泪水终于决堤而下,却没有一丝声音。她看着晚晴,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一个字。
就在这时,殿门被推开,萧彻走了进来。他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脸上带着惯常的温柔笑意。“微婉,朕来了。”他走上前,想要像往常一样握住她的手。
微婉猛地一缩,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她抬起泪眼,死死地盯着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为什么?”
萧彻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微婉,你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别叫我微婉!”微婉猛地拔高声音,眼泪流得更凶,“萧彻,我问你,为什么?!”她指着自己的肚子,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痛苦,“那安神汤……到底是什么?!”
萧彻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眼中的温柔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错愕,随即化为冰冷的平静。他看着她,眼神陌生得让她心寒。
“你都知道了?”他没有丝毫辩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微婉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窖。原来,他连一丝伪装都懒得再维持了。
“为什么?”她再次问道,声音里充满了乞求,她多么希望,他能告诉她,那只是一场误会,那些话都是假的。
萧彻沉默了片刻,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仿佛刚才那个温柔的帝王只是她的幻觉。他呷了一口茶,才缓缓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沈微婉,你是镇国将军的女儿,这一点,从你出生起,就决定了你的价值。”
“价值?”微婉惨笑一声,泪水模糊了视线,“在你眼里,我就只有价值吗?那三年的时光,你对我的好,难道都是假的?”
“假的?”萧彻抬眸看她,眼神里没有丝毫愧疚,只有冰冷的算计,“朕对你好,自然是真的。不然,如何能让沈从安心甘情愿地交出兵权?如何能让他对朕死心塌地,不再有二心?”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轻蔑:“你以为,朕真的爱你?若不是看在沈家的势力上,你以为,这皇后之位,能轮到你吗?”
“为了兵权……”微婉喃喃自语,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踉跄着后退,靠在冰冷的宫墙上,“所以,你日日给我喝避子药,是怕我生下皇子,将来沈家的势力会更大,不好控制,是吗?”
萧彻没有否认,只是默认了。
“好……真好……”微婉笑了,笑得眼泪直流,“萧彻,你好狠的心!”
她想起了父亲,那个一生戎马、忠心耿耿的男人。他把唯一的女儿送入深宫,是希望她能得到幸福,却不知,他的女儿,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政治阴谋的牺牲品。而他自己,也成了女儿被利用的工具。
“你父亲已经向朕递交了辞呈,交出了虎符。”萧彻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从今往后,沈家对朕,再无用处。”
他的话语,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将微婉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斩断。
“所以,你现在连伪装都不愿意了,是吗?”微婉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这个她爱了三年、信任了三年的男人,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和可怕。
萧彻看着她苍白绝望的脸,心中似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他只是冷冷地说:“朕是皇帝,不需要对一个无用的棋子浪费感情。”
他转身,准备离开。
“萧彻!”微婉突然叫住他,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平静,“你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对我动过心?”
萧彻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微婉以为他不会回答。然后,她听到他用一种极其淡漠的语气说:“帝王之心,岂容私情。”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坤宁宫,将那满室的冰冷和绝望,都留给了她。
殿门“砰”地一声关上,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
微婉缓缓滑落在地,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她曾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嫁给了世间最美好的承诺。他对她的好,好到让她以为自己拥有了全世界,好到让她忽视了所有潜在的危机。
可到头来,这一切都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他的爱,是假的;他的温柔,是假的;他的好,也只是为了那沉甸甸的兵权。
那每日入口的安神汤药,原来不是为了她的身体,而是为了断绝她作为一个女人最基本的期盼和权利。
红墙依旧高耸,琉璃瓦依旧闪亮,可坤宁宫的温暖,却在这一刻,彻底消散殆尽。只剩下无尽的寒冷和心碎,像那日复一日的汤药,苦涩地蔓延在她往后漫长而孤寂的人生里。
她以为的盛世爱情,终究不过是一曲凤帷冷寂的悲歌,谱写着帝王无情的权谋与她错付一生的痴傻。而那深入骨髓的痛楚,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