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少壮受命征胡虏,家宴劝兄拓胸襟(2 / 2)

秦浩嘴角扯了扯:“去时最好带着兵器,我的太傅府修缮完毕了,我去瞧瞧,回头好把您的儿媳们全都接过来!”

看着儿子大步离去,秦琼也是长叹口气:“儿子是债,儿媳也是债,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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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公府,长孙无忌捋须轻笑,语气带着几分熟稔:“履行啊,如今你掌户部印信,可是替陛下守着大唐的钱袋子。这担子不轻,可得替为,替朝廷把好关呐。”

高履行双手捧杯躬身,目光沉稳:“表兄言重了,蒙陛下与表兄提携忝居要职,自当以公心处事,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长孙无忌指尖叩击案几,笑意微敛:“公心?说得好!只是这公心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需分寸,若某日朝廷需用大钱,户部可别掉了链子。”

高履行举杯的手顿在半空,抬眸看向对方:“表兄指的是……?”

长孙无忌仰头饮尽,喉结滚动,语气陡然激昂:“还能是哪里?先帝临终遗诏说得明白,高句丽乃心腹大患!今其王庭内乱,正是乘势打铁的良机!我大唐铁骑正盛,若等其缓过劲来,他日再征,又要多费多少粮草人命?”

高履行放下酒杯,眉头微蹙:“陛下对此是何意?这等灭国之战,非同小可。”

长孙无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手指摩挲着杯沿:“陛下仁厚,自小养于深宫,对沙场之事难免生疏,可哪个帝王不想青史留名?若能成此武功,陛下心中畅快,于国于家,都是美事。倒是你,可觉得……该让谁挂帅出征?”

高履行心中一凛,垂眸避开对方目光:“表兄心中已有人选?”

长孙无忌冷笑一声,灌下一杯酒:“人选嘛……自然得是身经百战之人领军才行,你看朝中何人合适?”

高履行喉结微动,声音压得极低:“表兄屡屡提及边事……莫不是想让秦太傅挂帅?”

长孙无忌拍了拍对方的手背,“有你在户部,为兄便安心了,记住,公事无私心,才是长久之道。”

高履行为二人重新斟酒,勉强扯出笑意:“表兄放心,公事岂能有私心,若果有战事,我必然尽全力支持……”

话音未落,便见长孙无忌端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透明的酒液在杯中晃出细小的波纹。

“表弟这话是何意?”

“秦太傅战功赫赫,从未插手过朝堂纷争,一心只为大唐,弟这官职他也出言公正,表兄何苦……”

长孙无忌猛地将酒杯蹾在桌上:“何苦?你可知先帝临终时,床榻前除了我,还有谁握着玉册?秦浩与陛下的关系比我与陛下的亲情还要深,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高履行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雕花木窗,冷风吹得衣袂猎猎作响:“父亲告老前,曾在凌烟阁对着先帝画像枯坐了半日......”回头时,烛光照得眼眶微红,“他说顾命之重,不在把持权柄,而在导君于正,护国安澜。陛下如今能背贞观政要,能审户部度支,表兄还是……”

“够了!这些话是谁教你的?是舅舅,还是秦浩?”

“父亲说,表兄当年在玄武门血染战袍时,心里装的是天下太平。如今他常去桃源庄,日日捧着那本天工开物,爱不释手,父亲还断言,只要秦太傅在,大唐便衰败不了。”

“舅舅……还说什么了?”长孙无忌声音突然沙哑,像被烟呛到了一般。

“父亲说在桃源庄上见到一物,名叫罗盘,表兄可知那东西是做什么用的?”见长孙无忌一脸的茫然,轻叹口气,“茫茫大海之中指路用的。”

长孙无忌顿时瞳孔骤缩:“他想要做什么?给自己准备退路?”

高履行摇了摇头,又重重叹了口气:“表兄,父亲说他的格局没有秦太傅高,秦太傅这几年一直在造船,比东征高句丽的楼船还要巨大无比,

此事还是早朝时宣布李袭誉由扬州调往凉州,我翻阅档案才发现造船之事的,另外还有交州,如今已各有两艘,

可扬州的计划是五艘,交州不知,秦太傅有钱是不假,可他的钱没有用在花天酒地,而是用在为我大唐开拓,他说过,未来在海上。”

长孙无忌不明所以,只要不是中饱私囊就和自己没关系,而且这造船挂在官方的船坊也不违制,就是这么大的船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长孙无忌起身走到博古架前,取下一坛先帝御赐的桑落酒,坛口的黄封纸被指甲刮得簌簌掉渣,“告诉舅舅,天寒路滑,以后让仆人把书抄回来,桃源庄那些……新奇东西,看看便罢,莫要当真,贞观酒太烈,对他身体不好,这桑落酒你带回去吧。”

高履行捧着酒坛走到门口又回头,见长孙无忌正对着酒桌发呆,“表兄,父亲还说……”

长孙无忌挥了挥手,“去吧!”高履行轻叹口气,躬身一揖,转身向大门而去,身后传来长孙无忌的声音,“开封后要温过再喝......”

“都是一家人……”长孙无忌突然抓起案上的酒壶,却在扬起的瞬间顿住,“连亲表弟都拿话来堵我!”酒壶重重磕在桌上,震得盏碟簌簌颤动,“我替大唐守了半辈子国门,难道想让长孙家世代簪缨,也算错了?”

回廊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管家裴诚哈着腰冲进大厅,棉袍的下摆还沾着廊下的残雪,“慌什么?没见我……”目光触及裴诚煞白的脸,喉头的怒火突然梗住,“出什么事了?当年韦云起把你抓走,也没见你如此慌张啊?”

裴诚扑通跪倒,额头碰地:“是……是高阳公主的病……太医们说……没法子治。”

长孙无忌猛然起身,脑袋一晕,好像是秦浩上次气的后遗症:“没法子治?!难道是不治之症?”

裴诚缩着脖子,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枯叶:“老爷恕罪……不是治不了,是……是病得不是地方。”偷瞄着主人铁青的脸色,突然用头撞地,“老奴该死!老奴说不出口啊!”

长孙无忌突然怔住,目光扫过崔忠通红的耳根,猛地揪住他的衣领提了起来:“说!都没法治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裴诚被掐得直翻白眼,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嘶声喊道:“是隐私处……奇痒难忍!”话音刚落便瘫在地上,手指抖着指向内院方向,

“太医们都是男子,没法子瞧,怀疑是妒精疮,说要请女医目视才能确定……可桃源庄的柳娘子,上次似和公主起了嫌隙,死活不肯来!”

长孙无忌有些踉跄:“妒精疮……”喃喃重复着三个字,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洛阳教坊司见过的病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冲儿去了哪里?他......”

裴诚连滚带爬地凑上前:“和小公爷没关系,他们都已经多年没有同房了,还不知道是什么病,太医们等着老爷开口,都打算回去……”

“去库房取几颗南海珍珠,”长孙无忌声音突然平静得可怕,“给每个太医都送一份,谁要是敢多说半个字,就把他舌头割下来喂狗。”

裴诚站起身也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尘土便跑了出去,长孙无忌呆坐了片刻,踩着满地碎琼乱玉走进东跨院,低头差点与长孙冲相撞,长孙无忌气道:“走路不看路的吗?”

长孙冲有些无语,你低头看路,可撞到的是人,侧身避开父亲:“父亲恕罪,儿子正要去胡国公府。高阳病了,她是公主,总得请秦浩……”

“住口!”长孙无忌突然压低声音,指甲掐进儿子手腕,“你可知她得的什么病?!”见长孙冲茫然摇头,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是妒精疮!男女相传的脏病!”

“儿子……儿子身上没有。可她是公主,又能怎么办……当初是您说,娶高阳能固长孙家的势!”声音陡然拔高,“可您知道吗?她房里藏着辩机的念珠,书案下压着道士的诗笺!现在得了这病,您让我怎么看?!”

长孙无忌被噎得说不出话,踉跄着靠在廊柱上。月光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像极了凌烟阁上自己画像上的刀疤。“高阳是公主,让男子诊治成何体统!“

长孙冲一脸悲戚:“长安的女医都出自桃源庄,柳娘子是秦浩的表妹,当初高阳当面骂了人家,如今谁还肯来?若不是您与正则交恶,我们本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这到底都是为了什么呀?“

“为什么?还不都是为你好,为了长孙家好!”长孙无忌喘着粗气,“算为父瞎了眼!算长孙家活该有此一劫!”突然指着月亮,声音凄厉,“你去!你告诉秦浩,就说我长孙无忌求他!求他看在先帝的面上......”

“儿子这就去。”长孙冲不等父亲话说完便已转身,“只是父亲……以后别再说什么‘为你好’了。”

接过裴诚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胡国公府的铜门环晃着冷光,与管家秦雄周旋片刻再次转辔驰向了太傅府,

朔风如刀割过面颊,忽觉着眼角有湿意坠落,低头看时,那滴泪已在缰绳上冻成了晶莹的冰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