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孔颖达躬身捧书,声音微颤:“陛下,老臣蒙先帝与陛下垂信,耗十载心血,今终成《五经正义》。
此书集先儒之粹,正经典之讹,愿为天下士子明经取士之圭臬……然臣年近古稀,目昏力衰,恐负朝廷重托,伏乞骸骨归乡……”
李治双手接过书卷,神情动容:“孔师之功,上继周公、下启千秋!《五经正义》必为后世文脉所系。然孔师乃国子之师表,朕岂忍遽失栋梁?准卿致仕,仍领祭酒虚衔,凡大礼议政,还望孔师不吝赐教。”
孔颖达含泪长揖:“老臣……纵居林泉,亦当竭残烛之光,报陛下知遇!”
李治颔首:“传旨:孔颖达加授光禄大夫,赐帛千匹,以彰其德!”
秦浩心中也为孔颖达开心,低声祝贺:“孔师心愿达成,抽空去庄上瞧瞧婉娘吧,她总说当年有失礼节,想当面对您致歉,还有要为达儿开蒙。”
孔颖达前一刻还有些感动,听到后面的话有些生气:“感情陛下都允许老夫致仕了,你们还要榨取我不多的光阴吗?”
“看您这话说的,最新机密,庄上如今有两本着作都是您老没有看过的,而且我觉得都会让您老感觉震动,一本是孙神医即将完成的备急千金要方,还有一本是我新作完成的终南心学,只要您去,双手奉上。”
孔颖达心中的馋虫爬了上来,嘴唇蠕动了几下,缓缓点了点头:“得送两本给老夫,否则那得看到什么时候?”
“这个我说了不算,您与婉娘商量便是。”
李积大声禀报着军情:“......自乙毗咄陆降唐,车鼻收拢部众,被部分突厥贵族拥立,自封可汗,如今不断挑衅边境,刘兰成案与其牵扯颇多,趁其尚未壮大,臣建议遣将领平定,亦可成为判定刘兰成案的关键证据。”
李治有些犹豫:“如今晋州地震,救灾尚未.......若动刀兵,是否会动摇国本?秦太傅有何看法?”
秦浩上前一步:“陛下,车鼻小儿不过草莽间一介跳梁,纠合些残兵败将便妄称可汗,实乃沐猴而冠。昔年颉利拥兵数十万,尚在天可汗马前俯首称臣,何况此等乌合之众?“”
微微侧身,遥指着西北方向:“臣观其部众,老弱掺杂,战马羸瘦,连当年突厥十姓部落的皮毛都不及。只需遣左右骁卫郎将率三千轻骑出朔方,再命安西都护府调两千弓弩手策应,必能如秋风扫落叶般荡平此獠。“
李积看着秦浩挥斥方遒的样子也是有些吃惊:“两个郎将?正则可莫要小瞧了对方。”
秦浩缓缓摇头,声震殿宇:“陛下!臣观车鼻小丑,实乃天赐良机。只需遣三千铁骑,配以高侃之勇、裴行俭之智,足可犁庭扫穴!
此战有三胜:其一,精兵速战显我天朝雷霆之威;其二,少壮将领建功,正显陛下识人之明;其三,献俘太庙之日,先帝灵前可告贞观之烈永徽继之!”
李治拍案而起,眼中精光暴射:“太傅此言...壮哉!司空,高裴二将果真堪用?“
李积捋须笑道:“高侃善冲阵,行俭通韬略,领兵是绝无问题,只怕兵少,将之生擒要费些功夫。“
长孙无忌冷眼旁观,暗忖“三千骑灭国?且看竖子如何收场“,面上躬身道:“秦太傅壮哉!老臣附议。“
“好!“李治挥袖,“传旨:以高侃为金山道行军总管,裴行俭副之,率精骑三千即日出征!朕要在重阳节前,见车鼻跪献太庙!“
秦浩神情一滞,牛皮有点吹大了,重阳是不是时间有点短,这还不算来回的时间呢,见李治不通兵事已经大话说了出去,与李积对视了一眼,有些苦笑。
长孙无忌开口奏道:“此次晋州地震,尚书省委派御史中丞崔义玄任巡察使,工部侍郎阎立德任赈灾使,二人皆才干卓着,必能妥善处置灾情。
崔义玄素来明察秋毫,可严查地方官吏有无渎职、贪墨赈灾钱粮之事;阎立德精通工事,当速调拨物资,修筑房屋堤防,安置流民。臣请陛下敕令户部即刻拨付钱粮,并命周边州县协同救灾,以安民心。”
秦浩暗自颔首,果然不出所料,长孙无忌并未借机安插亲信,这番人事安排可谓公私分明。朝堂之上,六部官员正为晋州赈灾各抒己见,年轻的李治端坐龙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鎏金扶手,那些曾被视为枯燥的奏对声此刻竟如琴弦般清晰。
当长孙无忌躬身请示圣裁时,忽然意识到,群臣等待的不再是父皇的意志,而是自己口中即将吐露的每一个字。
随后朝堂上宣布一系列的人事调动,程知节调回长安任左领军大将军,贾敦颐由沧州调任洛州刺史,李袭誉由扬州调往西北任凉州刺史,上官仁入京升任尚书右丞,李百药加封光禄大夫致仕,唐临由户部尚书迁任礼部尚书......
刘德威看着唐临也是摇头苦笑,两个死里逃生的战友如今终于齐聚礼部,也好,就当养老了,懒得和你们勾心斗角。
褚遂良出列开口:“户部乃国家财赋根本,尚书一职非德才兼备者不可轻授。今户部侍郎高履行,历职四载,政绩斐然,臣请擢其为尚书。”
韦思谦挺身而出:“臣以为此事尚需斟酌,高履行与太尉乃是姻亲,此中关系不可不察.
太尉兼领左仆射,有过问户部钱粮调度、赋税征缴之权,若高履行居尚书之位,恐难避嫌。朝中才俊众多,何不另选与重臣无涉者,以绝物议?
臣非质疑高履行之能,实为朝廷纲纪计,恳请陛下三思,或可暂缓此议。”
不少官员微微颔首,李治轻扯嘴角,这是昨日商量后的妥协,不过如果韦思谦能将水搅浑,自己也乐见其成。
褚遂良气道:“高履行任户部侍郎四载,所有奏章皆经门下省,太尉从未单独批阅;去岁漕运改革争议时,太尉反采纳右侍郎之议,未偏袒高履行;御史台每月稽核的户部文书,也未见太尉特批痕迹,我等推荐官员,韦大夫每每总是盯着关系言事,恐非出于公心。”
侍中韦文节叹道:“刑部由长孙祥暂理,若户部再......臣举荐崔敦礼暂掌户部,再对高履行考核一阵。”
李治有些为难:“中书令是何看法?”
柳奭吞吞吐吐:“都是大唐的英才,臣均无异议。”
秦浩有些无语,这官当的也真是没谁了,谁让人家是国舅呢,“陛下,高履行在户部任职四载,主持赋税改革,使河北道税收增长三成,账目清晰无差错。
整顿漕运,节省转运费用二十万贯,被朝廷记录为首功。山东大旱时,迅速调拨义仓粮食,七日之内救济十万灾民,效率极高。
且品行端正,连续四年考评为上中,御史台从未弹劾,深得同僚认可,臣觉得右仆射推举可行。”
长孙无忌与褚遂良对视一眼,显然是没有料到秦浩居然赞同自己的提议,眼神有些莫名,韦思谦更是呆立当场,李治也是微微皱眉,朝堂之上气氛愈发诡异,李治叹了口气:“如此便擢升高履行为户部尚书一职,散朝!”
出了大殿,长孙无忌忽地驻足转身,朝身后郑重拱手:“秦太傅今日廷辩之言,方得见真正的社稷公心。“
秦浩抱拳而笑:“太尉过誉了。申国公当年在尚书省,可是连陛下都称许的萧曹之才。所谓虎父无犬子,教养的郎君自然也是麒麟儿,我不过说了句实话。“
“哦?“长孙无忌眉峰微动,“就像之前太傅举荐阎大匠...“
“立德兄只是不善言辞,手上的差事办得如何太尉自是心知肚明,李尚书身上带伤,恐也坚持不了太久,早有告老之心,
希望太尉届时能秉承公心呐!“秦浩适时接话,两人相视而笑。待最后一声铃响散尽,身影已各自没入宫道。
三日后,新婚不久的高侃与裴行俭完全没有不舍之情,二人身穿桃源庄最新型的铠甲,拿着最轻便的武器,策马直奔凉州,出发队伍中还有一辆马车,车上装着给贾敦颐带去的宝物,当然都是桃源庄上见怪不怪的东西。
贾氏拉着秦浩的手,眼含热泪:“正则虽不是我亲生,可比亲生的还强。”
秦浩哈哈大笑:“母亲这话可叫所有人都为难了,若说亲生孩儿比不上我,那是亲生孩子不孝;若说我不如亲生,又显得我没良心。”
秦琼捋着胡须:“别听她日日说这些,那一马车的礼物给谁谁都说你亲。”
贾氏嗔怪的捶打着秦琼:“破嘴吐不出好话,哼,我回去陪玉环了,你别忘了答应玉环的东西。”
见贾氏的马车远去,秦浩有些不解:“父亲不回去吗?”
秦琼脸色通红:“你程叔父回来了,玉环求我打听点事。”
秦浩有些狐疑:“父亲你可别被玉环蒙骗了,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秦琼气道:“我也不是个省油......我呸,玉环为生母忌日准备祭品时,发现库房里母亲留下的和田玉簪不见了,有些担心是你程叔父给了.......所以想委托我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