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的凛冬出行,对海西这般孱弱得如同早春嫩芽的少女而言,无疑是一场半自杀式的冒险。
爱德华公爵将沾满冰雪的斗篷递给仆人,坐到了远离海西的位置,生怕身上的寒气沾染了少女。
“海西,多亏你没有启程回朗博恩。”
他伸手接过西里斯递给他的一杯热可可,大大的喝了一口,舒服的缓了一口气。
“从布莱顿那边传来消息,雷定爵士一家的马车陷在了风雪里,全家罹难。”
海西瞪大了眼睛和西里斯,对视了一眼,惊呼道:“天啊,这真是太可怕了。”
西里斯心有余悸的摇头叹息,暗自庆幸自己阻拦海西远行的计划。
刺骨的寒风、泥泞冰封的道路、马车无休止的颠簸,以及肆虐的流感,无不对妹妹虚弱的身体虎视眈眈。
因此,纵使远在乡间的班纳特父母与姐妹们思念如焚,热切地期盼着重逢的温暖,也绝不敢支持她在严冬时节踏上这趟险途。
班纳特夫人每每在信中提及便泪盈于睫,父亲则强忍牵挂,字字句句皆是恳切的叮咛,将阖家团圆的希冀,深深寄托于来年莺飞草长的时节。
“海西,小卡尔让我替他向你问好。”爱德华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颇为酸楚的叹息道:“亲爱的小侄子,写的第一封信竟然不是给他亲爱的叔叔。”
海西笑吟吟的从爱德华信使手中接过来信,借着窗外冰雪反射进入的阳光,仔细阅读着小卡尔稚嫩的童言童语。
是的,班纳特男爵府与霍华德公爵府之间的交往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甚至于由于海西的回归,双方的交往更加密切,亲密了。
圣诞节前的这段时间,威廉作为德文郡公爵,无论是公务还是私事,都异常的繁忙,因此,他本人已经有一周未曾亲自到访,却每日都会派亲信随从送上各种贴心的小礼物或花朵。
非常有意思的一点是,爱德华和威廉仿佛存在某种神秘的默契,二人几乎从未在同一天同时登门造访。
海面下的暗潮涌动,自然另当别论。
托马斯·霍华德勋爵,不知是迫于弟弟爱德华那日玉石俱焚般的生死威胁,还是出于更深层利益的权衡考量,也终于剥去了包厢里那副刻薄狰狞的面具,重新披挂上那身文弱书生、彬彬有礼的儒雅风貌。
他甚至开始以“世交故旧”的姿态,向西里斯投去一些无关痛痒的、关于政治风向的询问和信息,仿佛那场令人窒息的冲突从未发生。
然而,这份刻意营造的“正常”,其下涌动的暗流,反而更令人心生警惕。
事实上,海西一直怀疑这位托马斯勋爵,负责大英帝国情报方面的收集整理工作,此事暂时按下不论。
西里斯轻啄了一口红茶,瞥了一眼毫无贵族形象,瘫坐在贵妃椅中的爱德华。
“听说诺福克公爵——爱德华.霍华德,要在这次圣诞舞会期间选择联姻的对象哦?”
爱德华眼底快速的扫了海西一眼,夸张的伸了伸懒腰,无所谓的说道:“没办法,公爵府需要一个继承人,选谁都一样。”
(既然不能选自己真心爱慕的对象,也就无所谓,会娶谁?)
西里斯对此不置可否,除了家人之外,作为大男子主义的代表之一,西里斯也不觉得娶妻这件事有什么重要的地方。
海西放下手中的来信,略带一丝严肃的看向爱德华。
这好像带着实质能量的目光,让爱德华立刻正襟危坐,就差将手放到膝盖上,聆听教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