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柱底部是个圆形祭坛,刻着完整的《鲁班书》阴阳鱼图腾。当陈默的血滴在图腾上时,十九具干尸同时睁开眼,眼窝里涌出黑色虫群,在祭坛上空聚成巨大的人脸——那是鲁班书中记载的“魍魉相”,由万千怨魂聚成。
“第三百六十代活傀,前来换皮。”干尸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震得陈默耳膜发疼。他这才注意到祭坛边缘摆着十九个木盆,每个盆里都泡着张完整的人皮,皮面上用金线绣着不同的符文:“走阴”“控尸”“借寿”……
“选一张皮,替祖师爷做事。”人脸开口,虫群组成的嘴巴咧开,露出尖利的牙齿,“若不肯,就把你炼成‘血傀儡’,用你的骨血养蛊。”
陈默的手指不受控制地伸向“借寿”那张皮,指尖刚触到人皮,手腕突然被铁钳般的手抓住。他转头,看见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女人从阴影里走出,绷带缝隙间露出腐烂的皮肉,却有着双熟悉的眼睛——那是他三年前因医疗事故去世的母亲。
“别碰那些皮!”母亲的声带似乎被缝过,每个字都漏着气,“他们用活人皮做傀儡衣,穿一次就会吃掉你的三魂七魄!”
干尸们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啸,虫群如黑云般压向母亲。陈默看见母亲从怀里掏出半块鲁班尺,尺面上刻着他小时候的照片——那是当年她用自己的寿数为他换的平安符。
“快跑!去三楼储物间,有你父亲的东西!”母亲将鲁班尺塞进他手里,下一秒就被虫群吞没,绷带碎成飞灰,露出底下被啃食得只剩骨架的尸体,骨架腰间还系着他送的翡翠平安扣。
傀儡虫在脊椎里疯狂蠕动,陈默咬碎舌尖,用带血的唾沫涂抹鲁班尺。剧痛中,他听见父亲的声音从尺中传来:“默儿,去槐树巷7号,那里有真正的《鲁班书》上册,只有机关术能破邪术!”
地穴顶部突然坍塌,无数铁蒺藜从天而降。陈默在傀儡虫的控制下左躲右闪,看见那些铁蒺藜尖端都刻着“困”字,擦过皮肤就会冒出青烟——那是用尸油浸泡过的镇魂钉。
终于撞开地面的木门时,他看见“聚古斋”的三楼储物间亮着灯。推开门的瞬间,整面墙的玻璃柜里陈列着上百个木偶,每个木偶后颈都插着刻有生辰八字的木牌,其中一个正是苏晓的名字。而在正中央的供桌上,摆着半本焦黑的书,封皮上“鲁班经”三字闪着冷光,却比他之前见过的残卷多出了完整的上册封面。
槐树巷7号是栋百年老宅,青瓦上长满死人手指般的苔藓。陈默用鲁班尺敲开大门时,门内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两盏人皮灯笼从屋檐下缓缓降下,灯笼上的人皮眼球突然转动,直勾勾盯着他的眉心。
“活傀带尺归,祖师爷显灵了。”开门的是个穿马褂的中年人,左脸覆盖着银色的机关义眼,右脸爬满蜈蚣状的缝合疤痕,“我是鲁班门第七代机关师,等你很久了。”
中年人自称老周,引他走进挂满皮影的大厅。墙上的皮影人关节处都嵌着真正的 human bones,每个皮影脚下都踩着刻有“奴”字的八卦图。老周转动墙上的机关,地面裂开露出地窖,里面整齐码放着三百六十个陶瓮,每个瓮口都贴着“第三百代活傀”“第三百零一代活傀”的标签。
“从秦朝开始,鲁班门每三十年选一次活傀,用‘十九节傀儡术’替祖师爷做事。”老周掀开其中一个陶瓮,里面是具保存完好的男尸,后颈插着根刻满符文的铜棍,“你之前的那个老人是第三百五十九代,他用女儿养尸,却没算出你会烧书,坏了祖师爷的借寿大计。”
陈默握紧鲁班尺,尺面突然发烫,映出地窖深处的景象:那里有个巨大的青铜傀儡,由十九具尸体拼接而成,每具尸体的脊椎都被接上了黄铜机关,心脏位置嵌着颗跳动的人头——正是戴斗笠的老人。
“现在轮到你了。”老周按下墙上的机关,陈默的傀儡虫突然炸开般剧痛,他看见自己的右手抓起桌上的刻刀,对着左胸口刻下“忠”字符文,鲜血渗进皮肤时,听见老周说,“用活傀的血祭青铜傀儡,就能让祖师爷的阴魂附体重生。”
就在刻刀即将刺入心脏时,三楼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陈默转头,看见苏晓的傀儡站在窗口,胸腔里的傀儡虫正顺着她的喉咙爬出来,组成个模糊的人脸——那是残卷里“借寿”术的具象化形态。
“阿默,你还记得我们的结婚戒指吗?”苏晓的傀儡开口,声音里混着虫群的沙沙响,“你说等攒够钱就买,可我现在不需要了……”
她抬起手,无名指上戴着枚生锈的铜戒,戒面刻着半朵残花——那是陈默用五块钱在夜市买的。傀儡虫突然集体爆炸,苏晓的身体如烟花般炸开,血肉糊在墙上时,露出背后藏着的机关盒,盒盖上刻着“破傀”二字。
老周的义眼突然迸出火花:“糟了!这是鲁班门的禁术‘以魂破傀’!”
机关盒打开的瞬间,整栋老宅剧烈震动。陈默看见无数光点从苏晓的血肉里飞出,那是她用仅剩的生魂化成的“引路灯”。光点钻进他的脊椎,啃食傀儡虫的剧痛中,他终于夺回了一丝身体控制权,抓起鲁班尺砸向青铜傀儡的心脏。
青铜傀儡发出震天动地的嘶吼,老人的头颅从胸腔里弹出,嘴里喷出黑血:“你以为破了傀儡就能逃?看看你的手!”
陈默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时变成了青铜色,关节处爬满蛛网状的裂纹,掌心刻着无法抹去的“傀”字。老周的笑声从头顶传来:“活傀一旦换皮,就再也变不回人了。现在,该带你去见真正的祖师爷了……”
老宅地底传来岩浆翻涌的轰鸣,青铜傀儡的残骸自动拼接,驮着陈默沉入更深的地脉。石壁上的石刻逐渐清晰,那是幅巨大的鲁班门秘图:十九代活傀用自己的脊椎拼接成“镇魂柱”,镇压着某个远古存在。
“两千年前,鲁班祖师爷为求长生,把自己炼成了‘活尸’,却需要不断用活傀的脊椎维持形体。”老周的声音从石壁里渗出,“你后颈的第十九节脊椎,就是打开祖师爷棺椁的钥匙。”
岩浆池中央矗立着漆黑的石棺,棺盖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其中“陈默”二字用金线勾边,周围环绕着十九道血槽。青铜傀儡将他按在石棺上,他看见自己的影子被岩浆拉长,恰好与棺盖上的鲁班画像重合。
“断脊之痛,不过是醒酒汤。”石棺里传来瓮声瓮气的说话声,棺盖缝隙渗出绿色的液体,带着浓重的尸臭,“等你把脊椎献给我,就能成为新的活傀宿主,和我一起永生不朽。”
陈默感觉脊椎正在被某种力量拉扯,第十九节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想起父亲的鲁班尺里藏着的暗格。咬破舌尖解开符文,里面掉出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父亲的字迹:“第十九节脊椎是假的,真正的钥匙在……”
纸条突然自燃,最后几个字在火光中显形:“在你母亲的坟里。”
岩浆池突然沸腾,无数骷髅手从池底伸出,抓住青铜傀儡的脚踝。陈默趁机滚到石棺侧面,看见棺底刻着幅反转的鲁班图,图中人物的脊椎竟有二十节——原来所谓的“第十九节”,不过是用来掩盖真相的幌子。
当骷髅手扯碎青铜傀儡时,老周的义眼滚到陈默脚边,义眼里映出母亲的坟墓正在开裂。他终于明白,当年母亲的“医疗事故”根本是场阴谋,她的脊椎被取下,用来伪造第十九节的传说,真正的钥匙,藏在第二十节脊椎里,那是鲁班门用来镇压祖师爷的最后手段。
石棺突然炸开,浑身爬满尸藓的鲁班祖师爷坐起身,他的脊椎只剩下十八节,空洞的骨缝里伸出无数傀儡虫,每只虫子都叼着片记忆碎片——那是历代活傀的生魂。
“把第二十节脊椎给我!”祖师爷的爪子掐住陈默的脖子,尸气喷在他脸上,“不然我就把你女朋友的魂从黄泉里抓出来,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陈默的指尖触到后腰,那里不知何时长出了一节新的骨头,表面光滑如玉石,隐约能看见母亲的面容在骨纹里流转。他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平安扣,原来那不是翡翠,而是用她的第二十节脊椎磨成的。
“要钥匙?给你。”陈默将脊椎扯出,剧痛中,他看见母亲的魂影从骨头里飘出,冲他微笑着摇头。祖师爷抓过骨头的瞬间,整座地穴开始崩塌,石壁上的“镇魂柱”石刻纷纷碎裂,露出里面封存的真正诅咒——所谓鲁班术,不过是远古邪灵用来收割生魂的骗局。
当阳光再次照在陈默脸上时,他躺在母亲的坟前,手里攥着半块脊椎骨。远处“聚古斋”的方向腾起浓烟,人皮灯笼的火光在灰暗中明灭,隐约听见老周的惨叫:“祖师爷的棺椁里是空的!真正的邪灵其实是……”
话音未落,一切归于寂静。陈默摸向后颈,那里只剩下十八节脊椎,第十九节的位置结着疤,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他知道,这场诅咒远未结束,下一个活傀正在某个阴暗角落翻开《鲁班书》,而他的脊椎骨里,还藏着二十节的秘密,等待着下一个被选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