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脸记》的剧本是禁书,讲的是戏子为成角儿,用邪术剥取他人面皮。太姥姥看着沈玉芙穿上蟒袍,后领的\"换\"字在油彩灯下泛着金光,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绣着'换'字的戏服,都是用活人血开的光。\"
首演当晚,沈玉芙演的换脸鬼在台上翻转,蟒袍突然裂开道缝,露出里面的皮肤——那是张拼凑的脸,左眼是丹凤眼,右眼是桃花眼,嘴唇歪在一边,像是用不同人的面皮缝起来的。
\"俺的脸好看不?\"她突然对着太姥姥笑,声音里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这左脸是前清名角的,右脸是去年跳河的小旦的……\"台下的红卫兵突然冲上来,棍棒落在沈玉芙身上时,她的脸突然像布片般裂开,露出里面的骷髅,而蟒袍上的龙纹竟吸饱了血,在戏服上扭来扭去。
大火烧起来时,太姥姥抱着蟒袍往外跑,听见沈玉芙在火里笑:\"这戏服还差张脸就绣成了,下一个该取谁的呢……\"后来人们在灰烬里发现具焦尸,手里攥着半片人脸,面皮上的苏绣针脚还带着血丝。
我开始在阁楼装监控。
画面里,每到子时,蟒袍就会自己从衣架上滑下来,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影子。沈玉芙的半张脸出现在镜中,手里举着绣花绷,绷上绣的不是图案,而是张人脸的轮廓,眼鼻处留着空洞。
\"你太姥姥欠俺一张脸,\"她的声音从镜子里渗出来,右脸的白骨上爬着潮虫,\"当年她把俺推进火海,就为了独占头牌……\"镜中的手突然穿过玻璃,抓住我的手腕,指尖的丹蔻刺进皮肤,\"现在该你还了,右眼给俺,左眼留着看俺绣脸……\"
母亲冲进阁楼时,我正对着镜子用眉笔描眼线,镜子里的我左脸敷着太姥姥的油彩,右脸露出新鲜的血肉,沈玉芙的手正拿着绣花针在缝补。蟒袍挂在衣架上,后领的\"换\"字已经绣成了完整的人脸,眼睛是两颗黑色的纽扣,正随着我的呼吸开合。
\"七月十五,水巷祭船,\"母亲颤抖着点燃符纸,\"把戏服扔进运河,别回头……\"符纸的火光中,我看见太姥姥的照片在墙上裂开,露出后面的血书:\"换脸换魂,魂归戏台,若要停手,需断至亲\"。
2024年七月十五,雨巷飘着白色的纸灯笼。
我抱着蟒袍站在船头,张伯的乌篷船摇向运河中央。水面上漂浮着无数水灯,每个灯里都映着张女人的脸,左脸完好,右脸溃烂。
\"时辰到了。\"张伯递来火把,他眼角的刀疤在火光中泛着红光,\"当年俺亲眼看见你太姥姥把沈玉芙绑在戏台上泼硫酸,那姑娘惨叫了三天三夜,临死前说要拿你们沈家三代人的脸来绣戏服……\"
蟒袍在火中蜷曲,金线绣的龙纹化作黑烟,后领的\"换\"字裂开,露出里面缝着的三张人脸——太姥姥的丹凤眼、母亲的柳叶眼、还有我的杏眼,每张脸都只绣了半面,嘴角用金线缝在一起。
\"还差半张呢……\"沈玉芙的声音从河底传来,水面突然翻涌,无数只手从水里伸出来,每只手上都缠着靛蓝色丝线,\"你娘的右脸还没给俺呢……\"我转头看向母亲,她正对着河面微笑,右脸的皮肤像布片般剥落,露出下面沈玉芙的白骨,手里举着的不是火把,而是根长长的绣花针。
运河水突然变成靛蓝色,蟒袍的残片在水面上漂啊漂,拼成张完整的人脸,左眼看天,右眼看地,嘴角咧开的缝隙里,流出带着苏绣针脚的血水。张伯的乌篷船渐渐远去,船尾挂着的灯笼上,不知何时绣上了我的半张脸,正在雨夜中慢慢缝补。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当\"我\"从运河里爬出来,发现母亲已经失踪,祖屋的戏台上摆着新绣好的蟒袍,后领绣着四张人脸;每年七月十五,水巷都会漂来绣着半张脸的水灯,而张伯的乌篷船里,永远坐着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正在用活人血绣最后半张脸;最骇人的是监控记录显示,当\"我\"把蟒袍扔进运河时,自己的右脸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沈玉芙的白骨,而左脸正在慢慢长出太姥姥的丹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