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晾谷场的人形印(2 / 2)

“你堂哥的魂被晾衣绳勾住了。”村里的赤脚医生王大爷给我递来杯草药茶,杯底沉着片槐树皮,“当年填井的人,每家后代到了四十岁,晒谷场就会出现人形印,直到凑够七个人,才能让井里的魂安息。”他盯着我手腕的红绳,“你爸给你系的红绳,是用当年填井人的寿衣搓的。”

当晚,晒谷场的晾衣绳突然多了件寿衣,领口绣着我的名字。父亲拿着镰刀冲出去时,我看见晒谷场的凹印里站着七个模糊的影子,每个影子都举着件寿衣,衣摆上的名字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正是村里近十年去世的年轻人。

最骇人的是,当父亲的镰刀砍向晾衣绳时,晒谷场的水泥地突然裂开,露出下面的七具骸骨,每具骸骨的手腕都系着红绳,和我腕上的一模一样。父亲突然跪在地上,哭着说:“三十年了,该轮到我了。”

我这才想起,堂哥去世时刚满四十岁,而父亲下个月就满四十了。晒谷场的人形印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新的凹印,轮廓和父亲的身形一模一样,凹印里还躺着件新的寿衣,领口绣着“陈建国”——父亲的名字。

去年清明,我回村给父亲上坟。晒谷场的晾衣绳已经拆掉,却在原地竖起了七座墓碑,每座墓碑前都摊着新收的黄豆,豆粒在阳光下排成了人形。三婶摸着我的手腕,如今我腕上的红绳已经发黑,她说:“下一个四十岁的陈家后人,该轮到你了。”

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上个月收拾父亲的遗物时,我发现了他的笔记本,最后一页画着晒谷场的平面图,七个凹印的位置,正好对应着1962年填井的七个人的生辰八字。而在图的角落,父亲用红笔写着:“每个凹印里的影子,都是当年填井人借后代的身子还魂,直到晒谷场晒满七七四十九件寿衣,井里的魂才能转世。”

现在,每当我路过晒谷场,总会看见晾衣绳的位置飘着淡淡的影子,像是七个人在排队晒衣服。而我腕上的红绳,每隔一晚就会紧上一分,仿佛在提醒我,离四十岁还有三千二百天——足够晒谷场的人形印,慢慢嵌进我的轮廓。

最真实的恐怖,从来不是鬼哭狼嚎,而是你发现,自己早就被刻进了某个循环里,像晒谷场上的黄豆,被翻来覆去地晾晒,直到变成下一个人形印里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