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晾谷场的人形印(1 / 2)

我跟着父亲回村奔丧那天,晒谷场上正摊着新收的黄豆。八十岁的李奶奶蹲在笸箩前挑虫蛀的豆子,见了我突然手抖,黄豆粒撒在她脚边的水泥地上,滚进了一个人形的凹印里——那印子浅得像被风吹出来的,却刚好能嵌进一个人的轮廓。

“别踩晒谷场。”父亲的手按在我肩上,力道大得发疼,“你堂哥就是在这儿没的。”他盯着远处的晒谷场,那里竖着根生锈的晾衣绳,绳头系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领口处磨出的毛边,和堂哥下葬时穿的寿衣一模一样。

堂哥的葬礼在凌晨三点。棺材抬出村口时,守夜的土狗突然集体狂吠,我看见晒谷场的人形印里浮起层白霜,在月光下像具躺着的透明尸体。更怪的是,送葬队伍经过晒谷场时,每个人的影子都比平时长三尺,脚尖统统指向那个凹印。

“你堂哥走前三天,总说晒谷场夜里有人晒衣服。”守灵时,三婶摸着我手腕上的红绳,那是她连夜给我系的,“晾衣绳上挂着七件寿衣,每件都绣着他的名字,风一吹就晃荡,像七个人在排队上吊。”她突然盯着我的身后,“你看晒谷场的影子,是不是多了个弯腰的人?”

我猛地转身,月光下的晒谷场空无一人,只有那七件寿衣还在晃荡,衣摆扫过水泥地,在人形印周围留下七道细长的痕迹,像被指甲抓过。手机在兜里震动,我摸到屏保上堂哥的照片——那是他去年拍的,背景里的晒谷场干干净净,根本没有晾衣绳。

第二夜,我被窗外的响声吵醒。晾衣绳“咯吱咯吱”地响,像有人在上面荡秋千。扒着窗户看,晒谷场的人形印里躺着个黑影,四肢伸展,胸口摊着件寿衣,月光照在衣服上,绣着的“陈建军”三个字正在渗血,那是堂哥的名字。

“别开灯。”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攥着把旧镰刀,刀把上刻着模糊的“陈”字,“晒谷场的规矩,夜里的影子不能碰光。”他盯着晒谷场,突然把镰刀塞给我,“你堂哥走前,说看见晒谷场的影子会吃人,被吃掉的人,影子会留在凹印里,变成新的晾衣绳。”

我这才注意到,父亲的影子贴在墙上,脚尖不自然地朝上翘着,像被什么东西拽着。晾衣绳突然“嘣”地断开,七件寿衣飘落在晒谷场,每件都盖住了一个人形凹印,而在晾衣绳断开的地方,露出截生锈的钢筋,钢筋上缠着几缕头发,和堂哥棺木里的陪葬品一模一样。

天亮后,我在晒谷场的凹印里发现了指甲印。每个凹印的指尖方向,都对着村口的老井。三婶说,那口井在1962年填过七具尸体,都是村里的壮劳力,填井那天,晒谷场突然长出了七棵槐树,后来被砍了做晾衣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