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突然传来乌鸦的嘶鸣,爷爷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直勾勾地盯着我身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我猛地转身,看见墙上的影子里,有个佝偻的身影正慢慢举起双手,朝我脖颈掐来。
千钧一发之际,奶奶冲进来将我拽到身后,往地上撒了把糯米。黑影发出一声惨叫,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奶奶从怀里掏出道符贴在爷爷额头,老泪纵横:“老头子,别再作孽了,当年的债,咱们这辈人还不清啊......”
深夜,我偷偷翻出爷爷的账本。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从民国到现在的借寿记录。最近一页写着我的名字,后面跟着“二十年”三个血红的大字。而在账本最后,夹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太爷爷正跪在阴司判官像前,身后站着七八个面无表情的人,手里捧着写满生辰八字的黄纸......
当我再次推开爷爷房门时,屋里弥漫着浓重的腐臭味。床上的被褥空了,只有半块发黑的寿衣布料,布料上绣着的寿字正在渗血。堂屋供桌上,我的录取通知书下压着张泛黄的契约,字迹鲜红如血:“周念愿借阳寿二十年,换祖父十年安康。”
“小念,你果然在这儿。”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转身看见爷爷站在月光里,身上的寿衣崭新笔挺,脸上皱纹全部消失,苍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青黑色的血管。他伸手抚摸我的脸,冰凉的触感让我浑身起满鸡皮疙瘩。
院子里突然响起唢呐声,八抬黑轿从浓雾中缓缓驶出。轿帘掀开,露出阴司判官铁青的脸,他手里的生死簿“哗啦”翻开:“周家人,该履行契约了。”
爷爷猛地将我推向黑轿,我踉跄着跌进轿中。生死簿上,我的名字被红笔重重圈住,而爷爷的名字旁,“阳寿”一栏赫然写着“九十九”。判官冷笑一声,手中判官笔朝我眉心点来:“借寿者,魂归阴司,永世为奴......”
“慢着!”奶奶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她举着族谱冲进院子,白发在风中狂舞,“当年的契约是周家长子所签,凭什么让小辈偿还?”族谱翻开,露出太爷爷画押的契约,落款处赫然写着“周家长子周明德”——那是我从未谋面的大伯公。
判官的脸色骤变,生死簿无风自动。爷爷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他惊恐地尖叫:“不可能!明明是我......”话音未落,他的身体被一道黑影拽进地下,只留下一声凄厉的惨叫。
黑轿缓缓升起,判官冷冷地看着我:“周家血脉,终有一日会回来偿还。”我望着远去的黑轿,发现奶奶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她手里的族谱第二页,赫然写着“次子周明礼——吾孙周念之祖父”。
深夜的周家老宅,老挂钟再次发出齿轮卡住的声响。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下的黑气愈发浓重,而在遥远的地府深处,一本崭新的生死簿正在缓缓打开,首页写着我的名字,旁边附着一行小字:“借寿人,替身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