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桌突然剧烈震动,十三盏豆油灯同时熄灭。黑暗中,林小雨听见磨盘转动的“吱呀”声越来越近,还有小孩的哭声从槐树洞里传来,正是虎娃的声音。他摸出火柴划亮,看见供桌上的碎碗正在吸收胡家太奶的黑血,碗底“林记”二字变成了血色,像极了锁魂柱上的“囚”字。
“胡家太奶被黑仙缠住了!”奶奶往他手里塞了把锈铁钉,“把钉子按北斗阵钉进槐树,太奶的真身就在第三根枝桠的树洞里!”
林小雨爬上古槐树时,听见树洞里传来指甲抓挠的声音。借着火柴的微光,他看见第三根枝桠上缠着十二根铁链,每根链上都拴着个童魂,正是砖窑里失踪的孩子们,他们的眼睛是焦黑的麦种,正在啃食槐树的年轮。
“虎娃,是我!”他掏出王老板刻的往生牌,“胡家太奶让我来接你们回家——”话没说完,铁链突然绷直,差点把他拽进树洞。火柴熄灭前,他看见树洞里沉着块磨盘,盘心刻着“破四旧”三字,正是粮仓里见过的那具。
周秀兰的手电筒光突然照上来,照亮了树洞里的真相:胡家太奶的真身被锁魂柱的铁链捆在磨盘上,她的蓝布衫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肤上全是砖纹状的伤痕,每道伤痕里都嵌着带血纹的麦秆。
“敲碎磨盘!”周秀兰举起焊枪,“黑仙用磨盘当牢门,太奶的魂儿出不来!”
焊花在树洞里炸开的瞬间,磨盘发出“轰隆”巨响,碎成十二块。胡家太奶的身影终于挣脱铁链,她对着林小雨笑了笑,手里捧着的,正是被救的童魂们,每个童魂手里都多了粒发光的麦种,种脐处印着“护”字。
供桌上的豆油灯重新亮起时,村民们看见老槐树的枝叶间飘着十二盏小灯笼,灯笼上写着童魂的名字,正是王老板刻在往生牌上的。王婶突然指着灯笼哭喊道:“虎娃的灯笼在朝我晃呢!他手里攥着馒头,是我今早蒸的!”
凌晨时分,县文化馆的卡车停在村口。带队的张干事下车时,看见老槐树的树干上贴着十二张黄纸,每张纸上都写着“护粮”二字,字迹是用新鲜的麦汁写的,在月光下泛着金光。他刚要拍照,树上的灯笼突然全部熄灭,只剩下老槐树在夜风里沙沙作响,像是在说:“有些事,相机拍不得。”
胡家太奶的显灵仪式结束后,林小雨发现碎碗里的黑血变成了透明的液体,里面漂浮着十二粒麦种,正是虎娃他们手中的发光麦。奶奶说,这是“粮脉精”,能种在锁魂柱的遗址上,长出护粮的“仙麦墙”。
而在老槐树的树洞里,胡家太奶摸着新刻的护粮碑,突然听见地脉深处传来了婴儿的啼哭。那是东山屯的砖纹女婴,她的啼哭声里带着麦秆绞动的沙沙声,像是胡家仙堂与人间恩怨的又一次轮回。
“记住,”奶奶在他耳边低语,“请仙不是喊魂,是拿自己的命换仙家的眼。今儿个你拿眼通换了粮脉,往后看事,得闭只眼了。”
林小雨摸摸眼睛,发现右眼的视线突然模糊,却“看”见供桌上的馒头重新变得雪白,每个馒头里都藏着粒发光的麦种——那是胡家太奶给凡人的承诺,也是给林小雨的警示:请仙儿的锣一敲,阴阳两界的门就开了,往后的路,得拿半只眼睛、半颗人心,才能走得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