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季扬娜细长的眉毛轻轻一挑,目光掠过安娜和艾莉莎,最终定格在成海身上,那眼神带着审视,让成海背上有些发毛,“这不符合程序。”她慢条斯理地说,语气平淡。
安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弧度:“这儿最不符合程序的就是你,塔季扬娜。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尤其可笑。”
“当然,如果是你的要求的话。”塔季扬娜微微颔首,那姿态带着几分公事公办的疏离,随即话锋一转,声音里添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主席先生之前嘱咐过,如果你来寻求帮助,要尽可能地满足你,不过……”她刻意拖长了尾音,目光再次扫过安东。
“不过什么?”安东没什么耐心,向前倾了倾身子。
“你必须回到主席身边。”塔季扬娜的声音清晰,坚定,“你是他唯一的孩子,他希望为你铺设一条更平坦的道路。”
“呵。”安东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仿佛听见了什么荒谬至极的提议,“不需要,档案拿来,别废话。”
塔季扬娜似乎预料到了他的反应,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或许是惋惜,或许是别的什么,“那你至少应该去见见你的父亲。”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目光如刀般射向成海,“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就只能以非法入侵国家重要机构的罪名,把这位……亚洲男孩,先行收押。”
成海心里咯噔一下,汗毛都快竖起来了,这火怎么烧到自己身上了?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又觉得自己这反应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只能在心里哀嚎: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我这算是误入克格勃高层家庭伦理剧现场了吗?这剧情可比八点档刺激多了,就是代价有点大。
安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盯着塔季扬娜,片刻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重重向后靠在椅背上,举起了双手,掌心向上,带着一丝自嘲和浓浓的疲惫:“好吧,好吧,我同意。我去见他一面,行了吧?”
就在安东举起双手的瞬间,塔季扬娜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死死盯着安东的右手——那只手,从手腕处往下,空空如也,袖口松垮地垂落着,像一个嘲弄的符号。
她的呼吸猛地一滞,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你的手……”塔季扬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几乎是踉跄着冲到办公桌边,手指有些慌乱地在桌面上摸索,然后狠狠按下一个不起眼的按钮。
办公室的门应声而开,一名荷枪实弹的卫兵快步走了进来,立正敬礼:“秘书官同志,请指示!”
“叫医生来!快!”塔季扬娜的声音尖锐,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一丝压抑不住的惊惶,几乎有些变调,她紧紧盯着安东空荡的右袖,脸色苍白得吓人。
卫兵显然被她罕见的失态震慑住了,不敢多问,应了声“是!”,便立刻转身,脚步匆匆地向外跑去。
安东打断了她未尽的担忧:“医生就不必了,我这手,暂时还死不了,先把档案拿来。”他语气平静,对于自己残缺的右手,似乎早已释然。
这些时日,他甚至想过,废了一只手,上阵杀敌固然无望,内务部里清除那些败类也不再便利,干脆去执教鞭。
莫斯科大学出来的,就算当不了大学老师,去小学给孩子们启蒙,总归是为联盟做贡献,教育嘛,要从娃娃抓起。
艾莉莎斜着身子,将塔季扬娜苍白的脸色和微微泛红的眼眶尽收眼底,这位秘书官同志,对安东的关切倒不似作伪,她好像真把安东当成儿子了,一个叛逆的,只比她小五六岁的儿子。
这份真情实感,若非出自真心,那她的演技足以被派去德国当一名王牌情报员了。
塔季扬娜定了定神,胸口那股窒息感稍缓,脸色依旧难看。
她瞥了安东空荡的袖管一眼,很快移开目光,拿起桌上的黑色电话,拨了个内部短号,声音比平日低沉,也沙哑几分:“艾丽卡,到我办公室来。”
很快,办公室门被轻轻叩响,一名身着笔挺军装,二十五六岁的女秘书走了进来,身姿窈窕。艾丽卡目光掠过室内,在触及安东时,那双职业性的眼睛里倏地闪过亮色,脚步都下意识慢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