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变了。
曾经连蚂蚁都不忍踩死的姜月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锐利、心狠手辣的女人。她开始梳妆打扮,换上艳丽的华服,主动去御花园“偶遇”司言瑾。她不再劝他雨露均沾,反而会在他怀里巧笑倩兮,状似无意地提起某位嫔妃的“不敬”,或是某家族的“异心”。
司言瑾对她的转变有些讶异,却更觉得新鲜。他以为她终于懂得争宠,却不知那笑容背后,是焚心蚀骨的恨。她利用他的宠爱,一步步设局。先是揭露淑妃当年买通宫女、谋害皇嗣的罪证,看着淑妃被打入冷宫,日日以泪洗面;再是搜集宰相结党营私的证据,让他步了父亲的后尘,满门获罪;那些曾经对她冷嘲热讽、落井下石的嫔妃,一个个都栽在了她手里,或被废位,或被赐死,死状凄惨。
她的手段狠厉,心思缜密,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后宫人人自危,见了她都要绕道走,暗地里称她“毒后”。可她不在乎,每一次报复,都让她觉得离那些鲜血淋漓的真相更近一步,也让她的心更冷一分。
几年后,皇后病逝,司言瑾力排众议,将她册封为后。凤冠霞帔加身那日,她站在巍峨的宫殿前,看着底下跪拜的群臣和妃嫔,脸上没有半分喜悦。这至高无上的后位,是用多少人的鲜血铺就,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成了大周朝最年轻的皇后,权倾后宫。司言瑾依旧宠她,甚至比从前更甚,常常在她宫中留宿,与她商议朝政。可她知道,那不是爱,是帝王对一件得心应手的“工具”的欣赏。他欣赏她的狠辣,欣赏她能为他清除异己,却从未想过,她眼底那化不开的冰霜,究竟从何而来。
深夜独处时,她会取下凤冠,卸下华服,独自坐在窗前。碎玉轩的梅花早已被移栽到坤宁宫,可那香气,却总带着血腥味。她会想起父亲温暖的笑容,想起母亲为她描眉的温柔,想起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想起江南故园的桃花。
心,是空的。
她报了仇,坐上了后位,可姜家回不来了,孩子回不来了,那个温柔天真的姜月雪,也回不来了。她赢了权力,却输掉了所有能让她感到温暖的东西。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当初没有入宫,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又是一年冬雪,漫天飞雪覆盖了朱红的宫墙,一片素白,像极了江南的雪。她站在坤宁宫的露台上,任雪花落在发间、肩上。司言瑾从身后拥住她,语气带着惯常的温柔:“皇后,天寒,回屋吧。”
她没有回头,只是望着远处模糊的宫墙,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皇上,您看这雪,多干净啊。可它落在这里,终究是脏了。”
司言瑾一怔,随即笑道:“皇后又说些什么胡话。”
他不懂,也永远不会懂。这宫墙之内,朱门之下,埋葬了多少枯骨,又冻结了多少人心。她成了人人畏惧的皇后,可每到夜深人静,那蚀骨的痛苦和寂寞,总会如影随形。她赢了全世界,却永远失去了自己。
这场以血和泪铺就的路,走到尽头,不过是一座华丽的坟墓。而她,是这座坟墓里,唯一醒着的、痛苦的亡魂。雪还在下,掩盖了所有的痕迹,却掩盖不了她心底,那片永远无法融化的、故园的霜。这结局,从她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或许就已注定是一场无人幸免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