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初遇后,她夜夜难眠,脑海里总挥不去他立在火光中的身影。后来偷偷寻了最好的绣娘,在护心镜外缝了这层锦缎,绣上了他曾在木牌背面刻过的那朵荷花——那时她只当是战场偶遇的纪念,却不想,今日竟以这样的方式,暴露在他眼前。
耶律洪基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朵荷花,瞳孔骤然收缩。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要触碰,却又在离锦缎寸许的地方停住,仿佛那是易碎的琉璃。
“这是……” 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叶昭靠在他的怀里,失血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看着他震惊的脸,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也带着一丝苦涩。
“耶律洪基,” 她的声音很轻,像风中的残烛,“我曾想过,若有一日你我沙场相对,定要取你项上人头。可如今……”
她顿了顿,咳出更多的血,染红了胸前的荷花。
“我却不愿见你死在箭下。”
耶律洪基猛地将她抱紧,手臂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冷,能闻到她身上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傻瓜……你这个傻瓜……” 他一遍遍低喃,声音里充满了悔恨与痛惜,“为什么要挡?为什么……”
叶昭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急促的心跳,感觉力气正一点点流失。她看着远处己方的援军冲来,看着敌方的士兵面露惊愕,忽然觉得很累。
“这荷花……”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想触碰他的脸颊,却只够到他的甲胄,“是你……刻在木牌上的……我想着……战场上……看着它……能……安心些……”
耶律洪基猛地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已经冰凉,却还残留着战场上的温度。他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唇边的血迹,看着那朵被血染红的荷花,终于明白了这三年来,那份藏在厮杀与对峙背后的,不敢言说的情愫。
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人。
原来在这铁血战场上,他们早已在彼此心中,种下了一朵不合时宜的花。
“叶昭,你不会死的,” 耶律洪基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他抱起她,翻身上马,“我带你走,去找最好的大夫,你不会死的!”
他调转马头,不顾身后己方士兵的呼喊,也不顾前方敌方的阻拦,策马冲向雁门关的方向。风在耳边呼啸,沙砾打在盔甲上噼啪作响,怀里的人越来越轻,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叶昭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觉意识渐渐模糊。她微微睁开眼,看见他下颌紧绷的线条,看见他眼中从未有过的急切与温柔。
“耶律洪基……” 她轻声唤他。
“我在。” 他低头,声音嘶哑。
“若有来生……”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一片羽毛,“我们……不做将军了……”
耶律洪基的眼眶猛地红了,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
“好,” 他哽咽着,“不做将军了。来生,我带你去草原看星星,你教我……绣荷花……”
叶昭笑了,笑容安详而满足。她闭上眼,最后一丝力气消散在风中。胸前的荷花,被鲜血浸透,却在铁血的战场上,绽放出一种凄绝而温柔的美。
雁门关的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一个敌国的将军,抱着一位南朝的女将,在漫天风沙中渐行渐远。身后是停止的厮杀,是惊愕的两军,是那片染血的沙场,和一朵永远开在护心镜上的荷花。
铁血无情,却终究抵不过那一点深藏心底的温柔。当箭雨落下的那一刻,她用身体挡在他身前,也让那朵藏了三年的荷花,在血色中,绽放出了最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