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瞳孔骤缩,剑锋微颤:“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
夏梦允笑起来,眼泪却大颗大颗往下掉。她想起十五岁那年,他为了替她摘树上的杏子,摔断了右臂,却还笑着说“不疼”。可如今,他的剑上沾着她父母的血,却还能说“不会伤害”。
“谢渊,你看。”她拾起金雀钗,猛地折向簪头,金丝断裂的瞬间,有血珠溅在他玄色的衣袍上,“簪头凤断了,我们也该散了。”
他伸手去抓她的手,却只抓住半支断簪。夏梦允转身跑向火海,听见身后传来他的怒吼,却再也没有回头。浓烟呛入喉咙时,她忽然想起他曾说过的“登上帝位就娶你”,原来权力的滋味,真的会让人忘了初心,忘了巷口那个为他缝补书包的小姑娘。
第三节。镜中影:替身万千,再无真心
永和十年,太和殿。谢渊坐在龙椅上,看皇后袅袅婷婷地走来。她鬓边的金雀钗晃得他眼花,那是他特意命人照着记忆中的样子打的,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陛下,这是臣妾新制的梅花糕。”皇后的声音温婉如玉,却让他莫名烦躁。
他挥手打翻食盒,瓷片飞溅间,看见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那眼神让他想起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夏梦允转身时,眼中也是这样的光。
“出去。”他揉着眉心,直到殿内只剩自己,才敢摸出怀中的半支断簪。金丝早已氧化发黑,却仍能看见“允”字的刻痕。这些年他寻遍天下能工巧匠,却始终无法将断簪复原,就像他再也找不回那个会在他苦读时偷偷塞蜜饯的姑娘。
深夜,他独自坐在御花园的老槐树下。这树是他登基后特意移栽的,却总也长不出记忆中的繁茂。月光透过枝叶洒在石桌上,他恍惚看见夏梦允穿着绿罗裙蹲在对面,手里拿着半块桂花糖:“阿渊,读书累了就吃块糖。”
“梦允……”他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一把月光。忽闻身后传来脚步声,皇后带着披风走近:“陛下当心着凉……”
“你出去!”他猛地起身,袖中滑落的断簪滚到皇后脚边。女子俯身拾起,脸色瞬间惨白:“这是……”
谢渊看着她惊恐的脸,忽然想起夏梦允死时,手里也攥着半支断簪。权力巅峰的风那么冷,冷得他连回忆都要靠替身来取暖。可他明明已经拥有了一切,为什么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以后不必学她的样子了。”他从皇后手中抽回断簪,声音沙哑得像破了洞的箫,“因为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夏梦允了。”
尾声:老槐树记
永和十五年,长安大旱。谢渊披着素服站在老槐树下,看僧人做法事。皇后病逝前,终于说出了那个藏在心底的秘密——夏梦允冲进火海前,曾托人送给他一封信,却被她截下。
信纸已经泛黄,字迹却依然清晰:
阿渊,巷口的老槐树又开花了。你说等你考上秀才,就带我去看黄鹤楼。可如今槐树花谢了又开,我却等不到我的秀才郎了。金雀钗断了,就像我们的缘分。望你此后,得偿所愿,别再回头。
他攥着信纸,忽然想起那年她蹲在槐树下替他包扎伤口,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她发间,金雀钗上的凤凰像是活了过来。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愿意陪他演这场戏,直到簪断情亡。
“皇上,该起驾了。”太监的声音打断思绪。谢渊将断簪和信纸一起埋在老槐树下,转身时,看见一片槐花落在掌心。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拂去,而是任由它随着风,飘向记忆中的巷口。
后来,民间流传着这样的故事:皇宫里有位帝王,总在月圆之夜对着老槐树发呆,手里攥着半支断簪,嘴里念叨着“梦允”二字。而那棵老槐树,每年都会开出比别处更白的花,像是有人在天上,轻轻撒下的思念。
金雀钗断缘难续,权力巅峰人已非。若问相思何处寄,老槐树下梦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