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镜中月(1 / 2)

红盖头掀起的刹那,沈知意望见烛火在谢砚之瞳孔里碎成金箔。他指尖掠过她鬓边珍珠流苏,语气浸着蜜:\"阿意生得这样美,倒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她那时只当是新婚燕尔的情话,直到嫁入谢府第三日,在回廊转角撞见他与幕僚低语。\"这性子倒有几分像...\"他声线轻颤,尾音散在春风里,像片沾了露水的蝶翼。她攥紧帕子,突然想起昨夜他替她簪步摇时,指腹在她耳垂上多停留了三秒,那温度烫得像要把她刻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谢砚之待她委实挑不出错处。春日她嫌庭院里的梨花开得寂寞,次日便有匠人在廊下搭起雕花秋千,秋千绳上系满雪白绢花;入夏她贪凉说想吃冰镇葡萄,他竟遣人快马加鞭从西域运来整箱无核青提,盛在碎冰里送来时,水珠还凝在果皮上。丫鬟们私下里羡慕:\"夫人真是掉进福窝里了。\"

唯有深夜枕畔,他偶尔会在梦中轻唤\"阿宁\"。那声音像片羽毛,挠得她心口发痒又发疼。她对着铜镜描绘眉形,看镜中人与衣橱里那件月白襦裙上的刺绣纹样渐渐重叠——那是她嫁进来后,谢砚之亲自描的花样,说\"从前有个姑娘最爱穿月白\"。

变故发生在暮秋。她替他整理书房时,发现暗格里藏着幅卷轴。绢布边缘泛着陈旧的米黄色,画中女子斜倚竹榻,腕间一串红珊瑚手串色泽温润,像要滴出血来。她指尖抚过画中人眼角那颗泪痣,忽闻身后传来瓷器碎裂声。

谢砚之的茶盏碎在青砖上,褐色茶水蜿蜒成河,倒映着他骤然苍白的脸。\"阿意...\"他伸手欲夺画卷,却在触到她指尖时猛地缩回,仿佛被烫着般。

下人们的议论声躲在廊柱后,像群不敢见光的老鼠。\"那是前尚书府的苏小姐,与公子自小定下婚约...\" \"听说苏家收了梁家的聘礼,硬生生拆散了这对鸳鸯...\" 她攥着那串红珊瑚手串站在石榴树下,秋风卷着枯叶掠过耳畔,忽然想起上个月谢砚之带她逛首饰铺,指着同款手串说\"这颜色衬你\"时,眼底闪过的那抹怔忪。

\"你爱我,究竟是因为我像她,还是因为你愧疚?\"深夜的烛火将她影子投在屏风上,像幅被揉皱的纸鸢。谢砚之伸手想抱她,却被她侧身避开。他喉结滚动,终究吐出那句剜心的话:\"初见你时,你穿的月白襦裙,像极了她出阁那日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