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发妻。\"清离声音平静得可怕,\"三年前成亲当日,她嫌我家道中落,带着聘礼玉佩逃了。\"
我后退半步,踩到石阶上的青苔,险些摔倒。清离伸手扶住我,指腹碾过我耳坠:\"这对明珠坠,可是当年我母亲留给儿媳的聘礼?\"
道观外突然响起喧哗,八抬大轿停在山门前,轿帘掀开的瞬间,我看见父亲腰间的玉佩——双鱼衔尾,和清离的那枚严丝合缝。
\"梦茴!\"父亲冲上来要拽我,却被清离挡住。阳光穿过他的指尖,在我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沈大人,令爱偷了在下的聘礼,又假冒在下亡妻,这事该怎么算?\"
我这才明白,原来他早就知道我是谁。从破庙相遇,到扬州相伴,不过是他布下的局——为了夺回被我母亲私吞的聘礼,为了让沈家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清离,你真的没有一刻......\"我喉咙发紧,说不出那个\"爱\"字。他垂眸看着我发间银簪,那是他送我的生辰礼物,此刻却像根刺,扎得眼底生疼。
\"沈梦茴,你母亲逼死我娘时,可曾有过一刻心软?\"他后退两步,袖中滑落的红绳缠上我的脚踝,\"这三年,我对着你的画像入眠,想着总有一日要让你也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现在......琼花该开了。\"
第四节。凋零在暮春的执念
父亲被官府带走的那晚,我独自去了琼花观。
月光下,满树琼花突然绽放,如玉蝶停在枝头。我摸着花台边缘的刻痕,才发现那是清离名字的笔画——原来他早就来过无数次,在每个思念亡妻的夜里,把执念刻进石头里。
\"你看,琼花开了。\"清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中握着长剑,剑尖滴着血,\"可我忽然觉得,这花也不过如此。\"
我转身看他,发现他眼中倒映的不是花,是我脸上的泪。原来他不是不知道我不是画中人,只是太想让自己相信,这三年的光阴,不全是为了复仇。
\"清离,其实我......\"话未说完,他突然扑过来,温热的血溅在我衣襟上。身后传来刀剑入鞘声,我看见父亲的护卫举着染血的刀,而清离的剑,终究没刺进我的心口。
\"别告诉别人......\"他倒在我怀里,手指徒劳地想去够我发间银簪,\"其实我......\"
他的声音消散在夜风中,像一片凋零的琼花。我终于明白,他想说的是\"其实我后悔了\",可这世间最残忍的事,就是有些人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尾声
后来我常想,若当初在破庙没遇见清离,是不是就不会知道,这世上最苦的不是求而不得,而是你以为遇见了救赎,却原来是命中注定的劫。
扬州的琼花每年春天都会开,可再没人陪我去看。我把两半玉佩埋在清离坟前,红绳系着银簪,插在坟头的青草里。偶尔有风吹过,簪头明珠轻晃,像极了他看我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
他们说沈家小姐疯了,总对着琼花树说话。只有我知道,每一片飘落的花瓣上,都写着未说出口的三个字——我爱过。
爱得像场暴雨,来得猝不及防,去时却留满地狼藉。而我终究是那个困在雨里的人,等不到天晴,也等不回那个撑着伞说要带我回家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