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归离(2 / 2)

\"是啊,别无选择。\"我掰开她的手指,每一根都那么纤细,像春日里抽条的柳枝,\"就像我父亲别无选择地赴死,就像你别无选择地嫁去塞北,而我......\"我低头看她,笑容苦涩,\"别无选择地看着你穿嫁衣,却连说喜欢的资格都没有。\"

她踉跄着后退,撞在廊柱上。步摇上的珍珠簌簌坠落,滚到我脚边。我弯腰捡起一颗,触手生温,像极了她泪湿的眼。

\"明日一别,便是永诀。\"我将珍珠放在她掌心,\"塞北路远,望你......\"喉间哽住,再说不出半个字。她抬头看我,眼中有我从未见过的决绝,忽然从发间拔下金簪,在嫁衣上划出一道血痕。

\"若有来生......\"她的血滴在并蒂莲上,开出妖冶的花,\"我定要做个寻常女子,在巷口卖杏花,等一个骑马过长安的少年,叫他一声......\"

\"别说了。\"我转身大步离开,不敢回头看她。眼泪砸在青石板上,开出细碎的花,就像我们终将凋零的年少时光。

第二日,我站在送亲队伍里,看着她的花轿缓缓出城。寒风卷起喜幡,露出里面隐约的素白——她竟在嫁衣里穿了孝服。我攥紧袖中的玉佩,忽然想起她说过的话:\"若不能嫁与阿砚哥哥,纵是穿金戴银,也如披麻戴孝。\"

队伍行至城门口时,忽然狂风大作。她的花轿被吹得东倒西歪,我看见一片红盖头被风掀起,露出她苍白的脸。我们隔着人群相望,她忽然笑了,笑容里有释然,有悲凉,更有我读不懂的深情。

那一眼,便是永远。

后来我听说,她在塞北的第一个冬天就病倒了,对着窗外的雪说要看长安的梅。驸马爷派人快马加鞭送来折枝,可花送到时已冻成冰雕。她握着花枝笑了笑,便再没醒来。

而我,终究没能成为她的少年。我带着她的玉佩驻守边疆,看尽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每当月圆时,我便拿出那半块玉佩,对着月亮说话,就像她还在身边。

阿妧,你看,这天下终究是太平了。可我再也听不到你喊我\"阿砚哥哥\",再也不能陪你看长安的花,太液池的月。原来最痛的离别,不是生离死别,而是明明相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彼此在命运的洪流里越漂越远,连伸手触碰的机会都没有。

今夜的月光格外清冷,我摸着玉佩上她刻的\"砚\"字,忽然想起那年她在我耳边说的话:\"阿砚哥哥,等我们老了,就去终南山下种竹子,你读书,我绣花,好不好?\"

好啊,只是这一次,我怕是要负约了。阿妧,若有来生,我定要做个寻常书生,在杏花微雨里遇见你,对你说一句——我喜欢你,从年少到白头。

风卷着沙砾掠过帐外,我握紧玉佩,任由泪水模糊了双眼。这一世的遗憾,就让它随这风沙散了吧,愿来世,我们都能生在寻常人家,执手看遍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