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秋季,快到中秋,天气渐凉。
深夜,谢知月在床榻间翻来滚去,不曾入眠。
中秋时节,按照前世轨迹,连城公主就快要被赐婚给江东那位贺兰公子了。
不出变故,她也要与萧寰定婚了。
有些巧,她和连城公主所议亲之人,都是母族的表哥。
可又不知为何,也说不来是因她的婚事,还是因连城公主的婚事,每每细想她心中就格外忐忑。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隐听到耳畔有很轻的话语声。
那声音,给她带来一种熟悉而陌生的矛盾感。
熟悉在于,是齐景暄。陌生在于,那声音太过于微弱,如同远处的低语,连说话都是异常力不从心,每个字音都像是撑着一口气挤出来的。
她很仔细的听,方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荣国公,于礼,朕该叫你一声岳父,但朕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你。朕关了你两年,这两年来,每到夜里,朕一合上眼睛,就会看到你女儿,朕的发妻,她总是瞪着那双忧郁的眼睛默默的望着朕,一句话也不说。”
“可是朕知道,她有好多话想对朕说,她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啊,因为她在生前,除了为你求赦免,就从来没有向朕说过一句不应该说的话。她如果没死,一定是一个大贤大德的皇后啊,她要是还在,你又何至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那沧桑疲倦的声音,听得谢知月心脏像是被什么重重的得锥击了一下,钝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已称朕,这难道是他前世,登基为帝之后?
谢知月置身一片黑暗中,除了能听到细微的声音,什么都看不到。
直到远处出现一缕光,她循光走近,瞧见一个端着托盘的小太监推开一扇大门,她跟随小太监跨过门槛,才发觉里面是皇宫的御书房。
她往御书房龙椅处看过去,雕龙画凤的两扇屏风前,书案后头,她看到的并不是身着大盛玄色龙袍发戴十二垂珠帝冕的帝王。
反而是一抹夹杂在金碧辉煌之中的白。
雪一般干净,云一般飘然,水一般柔和,雾一般单薄的白。
青烟袅袅弥漫,白得朦胧似幻,不似在人间。
谢知月就一路跟着小太监靠近,那模糊的白影在烛火摇曳的夜晚慢慢变得清晰。
龙椅上的男人脱离了太子时期的一切华丽装饰,白衣素裹,鬓边青丝都出现了点点银白,那脸色竟与身上的一袭素白所差无几,白得病态,眉眼之间的疲惫感是登峰造极的重。
昔日惊艳绝伦的容颜被颓靡之气浸透,如一朵绮靡而将死的花。
烛光傍青烟落入他那双靡丽的双眼中,映得琥珀色的眼眸里生出层层光晕,美得病态又迷幻。
谢知月就站在书案前静静的凝视龙椅上的男人,他似乎看不见她,不断细微发抖着的手上握着紫豪笔,平日里坐姿一向一丝不苟的他此刻佝偻着脊背,左臂撑在书案上撑起身躯,正在面前的纸张上吃力的书写什么。
要说她前些天才接触过的齐景暄犹如苍穹之上灼灼其华的骄阳,那么此时眼前的他,就是骄阳落幕时的最后余晖,凝着艳阳的最后一丝绝代风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