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水,从不喧哗。它静静流过田畦、宅门、石桥与书卷,像一支不奏于台上的管弦。扬州之后,我顺着京杭运河南下,抵达苏州。
古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但在我脚下,这座城并不是天堂,它更像一幅耐人寻味的素描,每一笔都浅,每一笔都稳,每一笔都藏着不轻易展露的深情。
一、水巷初行:拂袖入城,轻舟如梦
苏州站外,是一座改建过的仿古车站,檐角上悬着半旧的灯笼,行人多穿浅色长衣。出租车穿梭于环城高架,我却步行而入,从北码头步入古城区。
小巷湿润、青石斑驳,两旁的屋檐低低垂下,白墙黑瓦,随处可见一串风铃、一盆兰草、一扇斜斜的花窗。水巷就在我脚边流淌,一叶扁舟缓缓划过,船娘穿着碎花布衣,唱一首吴侬软语的小调:
“柳梢风软摇红影,檐下听书一梦中。”
我站在拱桥上,看着船远去,像看着一段尚未落笔的记忆。我知道,我已走进了一处文化的回声壁,这里的一砖一瓦、一字一句,都会在我的《地球交响曲》中留下和声。
二、拙政园:窗格之后的旧梦
第二天一早,我前往拙政园。
门前游客如织,我却随着一位园艺师从边门入内。他叫季明,是拙政园里负责修剪古松的园艺师,年轻却说话沉静。
他指着一处曲折回廊说:“这园子不是看景的,是走情绪的。”
我顺着他指引穿过“远香堂”“小飞虹”“雪香云蔚”,最终停在一面镂空木窗前。那窗格名为“瘦影格”,形状似柳影、似帘丝,望出去恰好是荷塘倒影。
“这窗后,曾住过一位词人。”季明说,“民国年间,名不见经传,却日日抄写宋词。”
他指了指窗角,“他最后一首词写的是《水龙吟》——‘词穷水尽人不见,剩个空园锁清音。’”
我默然良久。拙政园不只是花园,它是苏州文人精神的物理显影——它不是走进去就能懂的地方,而是一个必须慢慢被沉进去的空间。
三、平江路:石板街上的话本人家
午后,我来到平江路。
这条路从春秋走到今天,两旁皆是白墙灰瓦、挂着木牌的小店。有人卖茶、卖扇、卖琴、卖糖人,也有人什么都不卖,只在门口晾晒一串山药干。
在一间茶馆外,我遇见一位老者,穿着对襟褐衣,正在庭前练毛笔。他姓冯,自称是“话本门下散人”,年轻时在评弹团唱小书。
他请我进茶馆,说愿为我“弹一曲地理”。
我以为他是说笑,谁知他真的拿出一把老月琴,在青砖地上轻拨弦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