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甘宁百骑劫魏营 左慈掷杯戏曹操(2 / 2)

建安二十一年夏五月,群臣向献帝上表奏请,颂扬魏公曹操的功德,称其功德浩大,可与天地相比,伊尹、周公都比不上,应当进爵为王。献帝于是命令钟繇起草诏书,册立曹操为魏王。曹操假意上书三次推辞。献帝三次下诏不许推辞,曹操这才接受魏王的爵位,头戴十二旒冕冠,乘坐金根车,驾六匹马,使用天子的车服和銮仪,出入时清道戒严,在邺郡修建魏王宫,商议册立世子。曹操的正妻丁夫人没有生育。妾刘氏生有一子曹昂,在征讨张绣时死于宛城。卞氏生有四个儿子:长子叫曹丕,次子叫曹彰,三子叫曹植,四子叫曹熊。于是曹操废黜丁夫人,立卞氏为魏王后。曹操的第三个儿子曹植,字子建,极为聪慧,提笔就能成章,曹操想立他为继承人。长子曹丕担心自己不能被立为世子,于是向中大夫贾诩请教计策。贾诩教他如此这般行事。

从这以后,但凡曹操出征,诸子前去送行,曹植就称赞曹操的功德,出口成章;只有曹丕在辞别父亲时,只是流泪下拜,身边的人都为之感动。于是曹操怀疑曹植乖巧,诚心比不上曹丕。曹丕又派人贿赂曹操身边的近侍,让他们都说曹丕的好话。曹操想立继承人,犹豫不决,于是问贾诩:“我想立后嗣,应该立谁?”贾诩没有回答。曹操问他原因,贾诩说:“我正在思考一件事,所以不能立刻回答。”曹操问:“你在想什么?”贾诩回答说:“我在想袁绍、刘表父子的事。”曹操听后大笑,于是立长子曹丕为魏王世子。

冬十月,魏王宫建成,曹操派人到各地收集奇花异果,栽种在后苑。有使者来到吴地,见过孙权,传达魏王的命令,又前往温州收取柑子。当时孙权正尊奉曹操为魏王,于是派人在本城挑选了四十多担大柑子,日夜兼程送往邺郡。在途中,挑担的役夫疲惫不堪,在山脚下休息,这时来了一位先生,瞎了一只眼,瘸了一条腿,头戴白藤冠,身穿青懒衣,向脚夫行礼,说道:“你们挑担辛苦,贫道帮你们每人挑一段路如何?”众人十分高兴。于是这位先生每担各挑了五里路。奇怪的是,凡是先生挑过的担子都变轻了。众人都感到惊疑。先生临走时,对负责押送柑子的官员说:“贫道是魏王家乡的旧相识,姓左,名慈,字元放,道号乌角先生。你到了邺郡,可以替我向魏王致意。”说完便拂袖而去。

押送柑子的人到了邺郡,拜见曹操,呈上柑子。曹操亲自剥开,却发现只是空壳,里面没有果肉。曹操大惊,询问押送柑子的人。押送柑子的人将遇到左慈的事情告诉了曹操。曹操不信,这时门吏忽然来报:“有一位先生,自称左慈,求见大王。”曹操召他进来。押送柑子的人说:“这就是途中遇到的那个人。”曹操呵斥道:“你用了什么妖术,把我的好果子弄成这样?”左慈笑着说:“哪有这种事!”他取过柑子剥开,里面都有果肉,味道十分甜美。但曹操自己剥开的,却都是空壳。曹操越发惊奇,于是赐左慈坐下,问他缘由。

左慈索要酒肉,曹操让人拿来给他,左慈喝了五斗酒也不醉,吃了一整只羊也不饱。曹操问:“你有什么法术,能做到这样?”左慈说:“贫道在西川嘉陵峨嵋山中修道三十年,忽然听到石壁中有声音呼喊我的名字;等我去看时,却什么也没有。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天。忽然有天雷震碎石壁,我得到三卷天书,名叫《遁甲天书》。上卷叫‘天遁’,中卷叫‘地遁’,下卷叫‘人遁’。天遁能让人腾云驾雾,飞升太虚;地遁能使人穿山透石;人遁能让人云游四海,隐藏身形,变幻模样,飞剑掷刀,取人首级。大王如今位极人臣,为何不激流勇退,跟贫道前往峨嵋山中修行?我会把这三卷天书传授给你。”曹操说:“我也早就想急流勇退,只是朝廷还没有合适的人接替我。”左慈笑着说:“益州的刘玄德是汉室宗亲,你为何不把这个位置让给他?不然的话,贫道就飞剑取你的首级。”曹操大怒道:“你分明是刘备的奸细!”喝令左右将他拿下。左慈却大笑不止。

曹操命令十几个狱卒,将他拿下拷打。狱卒们用力痛打,再看左慈时,他却鼾声如雷,睡得正熟,全无痛苦的样子。曹操愤怒,命人取来大枷,用铁钉钉好,用铁锁锁住,将他关进牢中监押,派人看守。只见枷锁全都脱落,左慈躺在地上,毫无损伤。就这样监禁了七天,不给他饮食。等到去查看时,左慈端坐在地上,脸色反而变得红润。狱卒将此事报告曹操,曹操把他提出来询问。左慈说:“我几十年不吃东西,也无妨;每天吃一千只羊,也能吃完。”曹操无可奈何。

这天,众官员都到王宫参加盛大宴会。正在饮酒时,左慈穿着木屐,站在筵席前。众官员都惊讶不已。左慈说:“大王今日水陆美食俱全,大宴群臣,四方的珍奇异物也很多,其中还缺少什么东西,贫道愿意去取来。”曹操说:“我想要龙肝做羹汤,你能取来吗?”左慈说:“这有何难!”他拿起墨笔在粉墙上画了一条龙,用袍袖一拂,龙腹自动打开。左慈从龙腹中取出一副龙肝,鲜血还在流淌。曹操不信,叱责道:“你肯定事先藏在袖子里了!”左慈说:“如今正值天寒,草木枯死;大王想要什么花,随便说。”曹操说:“我只要牡丹花。”左慈说:“这很容易。”让人取来一个大花盆放在筵席前,他对着花盆喷水。不一会儿,盆中长出一株牡丹,还开出两朵花。众官员大为惊奇,邀请左慈一同入座用餐。

过了一会儿,厨师端上鱼脍。左慈说:“做鱼脍必须用松江鲈鱼才美味。”曹操说:“松江离这里千里之遥,怎么能取来?”左慈说:“这又有何难!”让人拿来钓竿,在堂下的鱼池里垂钓。不一会儿,就钓出几十条大鲈鱼,放在殿上。曹操说:“我鱼池里本来就有这种鱼。”左慈说:“大王何必欺骗众人呢?天下的鲈鱼只有两腮,只有松江鲈鱼有四腮,这是可以分辨的。”众官员一看,果然是四腮鲈鱼。左慈说:“烹制松江鲈鱼,必须用紫芽姜才行。”曹操说:“你也能取来吗?”左慈说:“容易。”让人取来一个金盆,左慈用衣服盖住。不一会儿,盆中装满了紫芽姜,送到曹操面前。曹操伸手去拿,忽然盆里有一本书,书名是《孟德新书》。曹操拿起来一看,与自己所着的一字不差。曹操大为疑惑。左慈拿起桌上的玉杯,斟满美酒,递给曹操说:“大王可饮此酒,能增寿千年。”曹操说:“你可先喝。”左慈便拔下冠上的玉簪,在杯中一划,将酒分成两半,自己喝了一半,另一半敬给曹操。曹操呵斥他。左慈把酒杯扔向空中,酒杯化作一只白鸠,绕着宫殿飞翔。众官员都仰头观看,左慈却不知去向。左右侍从忽然来报:“左慈出宫门去了。”曹操说:“如此妖人,必须除掉!否则必将成为大患。”于是命令许褚率领三百名铁甲军去追拿他。

许褚上马,领军追到城门,看见左慈穿着木屐在前面,慢悠悠地走着。许褚催马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一直追到一座山中,有个牧羊小童赶着一群羊走来,左慈走进羊群里。许褚取出弓箭射他,左慈瞬间不见了。许褚便杀光了所有的羊,然后回去。牧羊小童守着羊群哭泣,忽然看见羊头在地上说起人话,呼唤小童道:“你可把羊头都安到死羊的身上。”小童大惊,吓得捂住脸跑开。忽然听到有人在后面喊道:“不要惊慌逃跑,还你活羊。”小童回头,只见左慈已把地上的死羊都变回活羊,赶着羊群过来了。小童正要发问,左慈已拂袖离去,行走如飞,转眼间就不见了。小童回去告诉主人,主人不敢隐瞒,将此事报告给曹操。曹操画下左慈的画像,在各处张贴捉拿他。

三天之内,城里城外抓到的瞎一只眼、瘸一条腿、头戴白藤冠、身穿青懒衣、脚穿木屐,模样和左慈一样的先生,有三四百个。此事轰动了整个街市。曹操命令众将,将猪羊血泼在这些人身上,押送到城南教场。曹操亲自带领五百名甲兵将他们团团围住,全部斩首。只见每个人的颈腔内都冒出一道青气,升到空中汇聚在一起,化成一个左慈,左慈向空中招来一只白鹤,骑在上面,拍手大笑道:“土鼠随金虎,奸雄一旦休!”曹操命令众将用弓箭射他。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那些被斩首的尸体都跳起来,手提自己的头颅,奔上演武厅来攻打曹操。文官武将们都吓得掩面倒地,彼此不敢相顾。

正是:曹操这样的奸雄,权势之大足以倾覆国家;而左慈这位道士,其神奇的法术更是与众不同。不知道曹操此番性命是否有恙,且看下文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