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你说汉中城里有没有热水澡堂?\"一个瘦小的士兵一边削着木桩,一边小声问道。

被叫做老张的壮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管他呢,能躺着睡一觉就成。这半个月天天枕着石头睡,老子的背都要断了。\"他说着,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化脓的伤口。

不远处,一个年轻的士兵望着汉中城的方向出神。他在心里盘算着:攻下城就能给家里写信了,不知道娘亲的病好些没有...想到这里,他握斧头的手突然多了几分力气,木屑飞溅中,一滴泪水悄悄混进了汗水里。

校尉的吼声再次响起:\"都打起精神来!早完工早休息!\"这一次,回应他的不再是敷衍的应和,而是一阵此起彼伏的\"遵命\"声。疲惫的队伍似乎被注入了新的生机,每个人心里都燃起了一簇小小的希望之火——攻下这座城,就能摆脱这该死的山路,睡上柔软的床铺,吃上热乎的饭菜...

曹爽站在高处,看着逐渐活跃起来的军营,紧绷的肩膀终于稍稍放松。他知道,这短暂的休整承诺,对这些出生入死的将士们意味着什么。

与此同时,汉中南郑城头。

姜维单手按在斑驳的城垛上,粗糙的砖石硌得掌心微微发疼。他眯起眼睛,远处的米仓山在夕阳下泛着赤红的光晕。山间隐约可见黑点移动,那是魏军的旗帜在风中招展。

\"果然来了...\"姜维嘴角扯出一个冷笑,指节不自觉地收紧,在城砖上留下几道浅痕。十年了,自诸葛亮丞相病逝五丈原后,魏军终于再来汉中了。

身后传来甲胄碰撞的声响,副将赵广抱拳而立:\"将军,可要末将去禀报尚书令?\"

姜维没有回头,目光仍锁住远处山道上蜿蜒的魏军:\"不必惊动尚书令养病。去告诉张翼将军,就说...\"他忽然转身,披风在暮色中划出凌厉的弧线,\"鱼儿上钩了。\"

赵广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可探马来报,魏军至少有十万之众,我们城中守军...\"

\"十万?”姜维突然大笑,笑声惊起城楼檐下的麻雀,\"当年在街亭,我随丞相以三千步卒破张合两万铁骑。\"他伸手拍了拍年轻副将的肩膀,感受到对方铠甲下紧绷的肌肉,\"在这蜀道天险面前,人多反而是累赘。\"

城墙上的士兵们原本紧握兵器的手渐渐松开。有个满脸稚气的小兵偷偷抹了把汗,被身旁的老兵瞪了一眼:\"怂什么?姜将军在汉中这些年,魏狗哪次讨到便宜了?\"

山风卷着初秋的凉意掠过城头,姜维的指尖在剑柄上轻叩。这把青釭剑是诸葛亮临终所赠,剑鞘上的云纹早已被摩挲得发亮。\"曹爽...\"他在心里冷笑,\"你以为走米仓古道就能绕过阳安关?\"三年前他亲自带兵走过的每一条山径都在脑海中清晰浮现,连哪处崖壁能藏伏兵都记得分明。

\"将军!\"传令兵喘着粗气奔上城楼,\"炊事营问今晚...\"

姜维突然转身,战袍下摆扫起一小片尘土:\"告诉庖厨,把窖里存的腊肉都取出来。\"他的声音陡然提高,让每个守城士卒都能听见,\"再温些酒——不要多,每人半碗。明日此时...\"他望向渐暗的山影,剑鞘\"锵\"地撞上城墙,\"我要用魏军的首级下酒!\"

城头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个大胡子校尉扯着嗓子喊:\"将军,俺们要留着肚子吃魏狗粮草呢!\"笑声中,弓弩手们开始给硬弓上油,矛兵们相互打磨枪尖,金属刮擦声混着渐起的虫鸣,在暮色中格外清脆。

姜维转身下城时,听见两个士兵在垛口后小声嘀咕:\"听说曹爽带了虎豹骑来...怕啥?当年在祁山...\"他故意加重脚步,议论声立刻消失了。月光照在将军铁甲上,映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这些新兵蛋子,打完这仗就都是老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