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喉咙里的刀割感突然加剧,腥甜的血沫涌到舌尖。
湛瑶的重量几乎全压在我胳膊上,她的手指掐进我手腕,指甲盖都泛了青,却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符...文...\"
\"撑住。\"我咬着牙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沙沙\"声已经近在咫尺,像有人贴着我耳朵走路。
脚腕上的手印又往上爬了两寸,青紫色的指痕渗着血珠,皮肤下的肌肉被拽得生疼,像是有只无形的手要把我往泥里拖。
李大爷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我转头看他,老人原本浑浊的眼睛此刻泛着病态的红,他攥着小布包的手在发抖,碎叶子撒了一地:\"那味儿...是红绣鞋的瘴。
1972年...死在沼泽里的女学生,穿的就是红布鞋。\"
\"红绣鞋?\"赵记者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蹲在地上摸索自己的相机,指尖刚碰到镜头就触电似的缩回来,\"我、我刚才拍的照片...全是雪花点!\"
腐甜的雾气突然灌进鼻腔,我眼前发黑,差点栽进泥水里。
恍惚间看见水面倒影里,湛瑶的发梢正诡异地往上飘,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
她的脸白得像张纸,嘴唇却红得滴血,那是中毒的征兆。
\"不能等死。\"我咬了咬舌尖,血腥味让神智稍微清明些。
后腰的战术刀刀柄硌着皮肤,刀身上的黑血凝着暗紫,那是之前砍伤巨蟒时沾的——李大爷说过,这刀是用沼泽边老槐树的树芯淬的,能镇邪。
可现在...
\"郭晨!\"湛瑶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指甲刺进我伤口,疼得我倒抽冷气。
顺着她颤抖的手指看过去,芦苇丛里几株半人高的植物在雾气里摇晃,叶片泛着不寻常的青金色,\"看那些草!
它们周围的雾...淡了!\"
我眯起眼。
确实,那几株草的茎秆上挂着露珠,每滴露珠落下,周围的瘴气就像被吸走似的,凝成细小的灰雾往草叶里钻。
李大爷突然猛拍大腿:\"是紫背兰!
县志里写过,沼泽中心长紫背兰,叶背有星斑,专克阴毒瘴气!\"他踉跄着爬起来,枯瘦的手指扒开草叶,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金色斑点,\"快摘!
越多越好!\"
赵记者抹了把脸上的汗,也扑过去。
他的衬衫早被泥水浸透,沾着草屑的手哆哆嗦嗦地掐断草茎,每摘一株就塞进怀里:\"我、我之前采访药农...说这种草要连根拔,根须里才有...才有解毒的浆!\"
我扶着湛瑶慢慢蹲下去。
她的手指还在抖,但摸到紫背兰时突然顿住——叶片上的露珠滴在她手背,原本青灰的皮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了些颜色。\"有用。\"她冲我笑了笑,那笑比哭还难看,\"把根须碾碎,混着泥里的腐叶...可能能制雾。\"
我们四个像疯了似的在芦苇丛里扒拉。
李大爷跪坐在泥水里,每找到一株紫背兰就用牙咬断根须;赵记者的眼镜滑到鼻尖,他也顾不上扶,怀里的草堆越来越高;湛瑶靠在我身上,用随身带的折叠小刀把草茎切成碎段,碎绿的汁液顺着刀刃往下淌,在泥地上晕开一片淡金。
\"够了!\"湛瑶突然攥住我的手腕。
她的掌心全是草汁,染得皮肤金灿灿的,\"把这些全扔进泥坑里。\"她指着我们脚边积着污水的小坑,\"用战术刀搅拌!\"
我抽出刀,刀刃刚碰到草屑,黑紫色的血痂突然\"咔\"地裂开,渗出暗红的血。
血珠滴进草堆,原本蔫软的紫背兰突然竖得笔直,叶片上的星斑亮得刺眼。
泥坑里的水\"咕嘟\"冒起泡,灰黑色的瘴气像被抽干似的往坑里钻,水面上渐渐浮起层油状的黑膜。
\"退开!\"李大爷突然拽住我的后领。
我们连滚带爬往后退了两步,就听\"轰\"的一声,泥坑炸起半人高的黑水。
黑膜\"刺啦\"裂开,露出底下清得发蓝的水,周围的雾气竟真的开始变淡!
我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抬头时差点哭出来——那淡金色的光又出现了!
镇灵碑就在五米外的芦苇丛里,表面的符文正随着雾气消散而愈发清晰,像活过来似的在碑面上流动。
\"符、符文!\"赵记者踉跄着扑过去,相机不知什么时候又抓在手里,\"咔嚓咔嚓\"拍个不停。
李大爷扶着膝盖站起来,盯着碑文直叹气:\"和我爹说的一样...'镇灵碑立,邪祟不侵'。\"
湛瑶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些。
她扶着我的肩膀站起来,伸手触碰碑面。
符文突然发出强光,照得我们睁不开眼。
等再睁眼时,周围的瘴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能看清二十米外的芦苇荡,腐臭味也淡了,只余青草的腥气。
\"成功了?\"我摸着脚腕上的手印——青紫色的痕迹正在消退,指甲抠出的血痕也开始结痂。
李大爷蹲下来扒开泥地,露出底下半截发黑的木片:\"这是红绣鞋的鞋帮。
碑一显,邪祟压不住了。\"
赵记者举着相机凑过来:\"碑文拍清楚了!
上面写着...'欲破千重雾,须入九渊涡'?\"他突然顿住,\"九渊涡?\"
地面突然震了震。
我下意识扶住镇灵碑,碑身传来的震动像心跳似的,一下比一下剧烈。
芦苇丛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往同一个方向汇聚。
\"那是...\"湛瑶眯起眼。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五十米外的水面正打着旋儿,漩涡中心的水像被什么拽着往下沉,周围的芦苇被卷得东倒西歪,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裂声。
李大爷的脸又白了。
他指着漩涡中心,声音发颤:\"县志里...还有半段没写。
镇灵碑下...镇着九渊涡。
破了瘴气...就要过这关。\"
震动越来越剧烈。
我扶着湛瑶往后退了两步,脚下的泥地裂开细小的缝,渗出黑红色的水。
漩涡中心突然腾起股灰雾,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个影子——像是个人,穿着红布鞋,长发遮住了脸。
\"走。\"湛瑶攥紧我的手。
她的掌心全是汗,却暖得烫人,\"必须过去。\"
赵记者把相机塞进背包,拍了拍鼓鼓的口袋:\"我带着符文照片,要是出事...也算留个线索。\"
李大爷从怀里摸出个铜铃,塞给我:\"这是我爹传的,遇到邪祟摇三下。\"他指了指旋涡,\"我老了,走不动了。
你们...小心。\"
我接过铜铃,金属表面还带着他的体温。
回头看时,老人已经坐在镇灵碑下,背挺得笔直,像尊雕像。
旋涡的轰鸣盖过了一切声音。
我牵着湛瑶的手,赵记者跟在身后,踩着摇晃的泥地往漩涡方向走。
每走一步,地面的裂缝就扩大一分,黑红的水漫过脚面,凉得刺骨。
漩涡中心的灰雾突然散了些。
我瞥见那影子的脚——是双红布鞋,鞋尖绣着并蒂莲,鞋帮上沾着暗褐色的泥,像是...血。
\"沙沙\"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就在耳边。
我摸出铜铃,刚要摇,湛瑶突然拽住我:\"看前面!\"
旋涡中心不知什么时候立起块巨石,石头上刻着和镇灵碑一样的符文,正泛着淡金色的光。
而在巨石后面,是更深的沼泽,隐没在雾气里,看不见尽头。
地面又震了一下。
我踉跄着扶住湛瑶,低头时看见脚边的水面映出我们的影子——我的脚腕上,青紫色的手印已经完全消失了,可湛瑶的影子里,发梢还在诡异地往上飘,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
漩涡的水突然涨高了半尺。
赵记者的背包带断了,相机\"扑通\"掉进水里,溅起的水花里,我看见他白了脸:\"里面...有照片...\"
\"先过了这关。\"湛瑶拉着我往前挪,\"符文在前面,必须拿到。\"
我深吸一口气,攥紧战术刀。
刀刃上的黑血又渗了出来,在阳光下泛着暗紫。
旋涡的轰鸣里,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快。
前面的巨石越来越清晰。
当我们离旋涡还有十米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我差点栽进水里。
抬头看时,漩涡中心的水竟凝成道水墙,墙后隐约能看见个黑洞,像要把整个沼泽都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