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作响,我搓着冻僵的手指,盯着热柜里的饭团发呆。收银台旁的电视正在播晨间新闻,女主播眉心贴着片樱花形状的贴纸——和我们手腕上的印记一模一样。当镜头扫过京都鞍马寺的雪景时,画面突然卡顿,漫天白雪中闪过半截黑色核芯,表面的人脸正在朝镜头微笑。
“阿彻!”小息的短信弹出,附带一张照片:巷口的古井结了冰,冰面却映着盛开的樱花,每朵花瓣都朝着井口中心旋转,像极了井底逆月的轨迹。我突然想起周师傅临走前的叮嘱:“当自然规律开始颠倒,就是逆月轨迹在现实世界扎根的时候。”揣着饭团往外跑时,便利店门铃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不是往常的“欢迎光临”,而是井底黑影的尖啸。
雪越下越大,樱花巷的石板路覆着薄冰,却有几处脚印格外清晰:鞋底纹是老式木屐的形状,脚印周围散落着粉白花瓣,在雪地里格外刺眼。路过井台时,冰层下传来闷闷的敲击声,像有人在井底用剑柄敲门。我蹲下身,冰面倒映出的字迹,手腕印记正在发出蓝光,比任何时候都亮。
“阿彻哥哥!”小樱的喊声从巷子尽头传来。她裹着厚厚的围巾,怀里抱着个纸箱,箱盖缝隙里漏出点点金光:“刚收到京都的快递,千鹤姐姐寄来的!”纸箱里躺着七枚天狗面具,每只眼睛处都嵌着和我们印记相同的樱花金箔,最底层压着封信,信纸边缘染着淡淡的紫色——那是千鹤巫女服的颜色。
> “冬至夜,鞍马寺的百年樱花树突然落叶,树干浮现‘七印归位’的刻痕。清水堂的符纸开始自动燃烧,只有写给你们的信能保留。记住:当七枚面具眼瞳同时发光时,逆月轨迹将打开最后一道门,通向恶鬼本体沉睡的‘虚月之海’。另外,最近町内会流传着‘雪女拾遗’的传说,遇到戴斗笠的卖炭人,千万别买他的炭——那是核芯碎片凝结的记忆残渣。”
信末的墨迹突然晕开,变成天狗面具的轮廓,眼瞳处的金箔竟在纸上投出小光斑,拼出“除夕子时”四个小字。小息接过面具时,指尖不小心划过金箔,印记突然与面具共鸣,在雪地上投出北斗七星的光影,每颗星子都对应着樱花巷的七个禁忌之地。
“周师傅的修车铺关张了。”小渊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校服外套沾着机油,却在领口处别着枚生锈的樱花徽章,“今早我去借扳手,发现卷闸门上贴着‘归乡’的字条,地上散落着和千鹤信里一样的符纸灰。”他晃了晃手里的断剑,剑格处的樱花纹路竟在吸收雪光,“更奇怪的是,这把剑最近总指着井台,就像......”
“就像在等什么人回来。”我接过话头,想起昨夜梦见爷爷站在井边,手里捧着的不是玉坠,而是千鹤寄来的天狗面具。老人的身影透明如雾,却清楚地说:“冬至的雪,是逆月的眼泪,接住的人会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
便利店的异常新闻、千鹤的警告、周师傅的失踪,还有巷子里反常的樱花冰面,像七块拼图渐渐成型。当我们在小林爷爷家集齐七枚面具时,老人正对着壁炉发呆,火塘里烧着的不是木柴,而是张绘着逆月的符纸,灰烬中浮现出“虚月之海”的字样。
“昭和三十三年的冬至,我父亲也是这样盯着火塘。”老人往火里添了块炭,火星溅在他手腕的老年斑上,竟组成了和我们印记相同的纹路,“他说虚月之海是核芯的‘倒影世界’,所有被吞噬的记忆都沉在那里,包括......”他突然咳嗽起来,浑浊的眼球映着跳动的火光,“包括你们父母失踪那晚的真相。”
小渊的手突然攥紧,指节发白。他父母在他十岁时消失,只留下半块刻着樱花的怀表,现在正躺在他床头的抽屉里。我想起自己枕头下的木盒,此刻正在震动,仿佛感应到了“虚月之海”的召唤。
除夕前夜,樱花巷飘起了罕见的雷雪。紫蓝色的闪电劈开夜空,映得井台冰层一片雪亮。我们戴着天狗面具聚在井边,七枚面具的眼瞳突然同时发光,金箔投影在冰面,拼出通往井底的阶梯——这次不是雾气凝成,而是实实在在的石阶,每级都刻着百年前守井人的名字。
“千鹤的信说,虚月之海在逆月轨迹的最深处。”小息摸着冰面的纹路,面具边缘的流苏扫过她手腕的印记,“但周师傅失踪前留下的地图,明明标着虚月之海在京都的比叡山......”
“地图是假的。”小林爷爷突然站在我们身后,手里握着从井底捞出的青衫,“真正的虚月之海,就在樱花巷的井底,当年初代巫女用自己的记忆做引,把恶鬼本体和所有核芯碎片封在了这里。”他指向石阶尽头,那里浮现出和井底石笋相同的光门,“你们父母当年就是走进了这扇门,为了寻找第七枚契石......”
老人的话被冰面开裂声打断。戴着斗笠的卖炭人突然从井台阴影里走出,肩上的炭筐渗着黑色液体,每块炭都刻着居民的名字——陈阿婆、王师傅、甚至小林爷爷自己。小渊的断剑立刻出鞘,却在看清卖炭人面容时猛地怔住:那是他失踪多年的父亲,只是左眼蒙着黑布,袖口露出和周师傅相同的樱花刺青。
“小渊......”卖炭人开口,声音像浸了水的砂纸,“把剑放下,爸爸带你去见妈妈......”他伸出手,掌心躺着半块怀表,正是小渊父母留下的那枚,表盖内侧却刻着和核芯相同的咒文。
“这是碎片制造的幻象!”我想起千鹤的警告,摸出木盒对准卖炭人。面具眼瞳的金光扫过他身体,黑影突然从斗笠下溢出,露出底下没有五官的脸——正是井底核芯里的恶鬼虚影。小渊的剑及时劈下,炭筐应声落地,里面的“炭块”竟是冻结的记忆碎片,每块都映着他父母失踪当晚的场景。
“虚月之海的入口只能用守井人鲜血打开。”千鹤的信突然在脑海中响起。我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冰面的北斗阵中心,石阶突然发出蓝光,光门缓缓开启,门后传来海浪声,却混着无数人的哭号——那是百年前海战的亡灵,是樱花巷失踪居民的记忆,更是初代巫女封印时的悲叹。
卖炭人消失前,往我们手里塞了块黑色石头,上面刻着“虚月之锚”。石头触碰到木盒的瞬间,盒盖自动打开,里面的玉坠竟分成了七块,每块都对应着我们手腕的印记。小息突然指着光门内惊呼:“你们看!海面上漂浮着无数灯笼,每个灯笼都写着樱花巷居民的名字......”
当我们踏上石阶时,身后传来小林爷爷的叹息:“昭和四十五年的除夕,我也是这样看着父亲走进关门,从此再也没回来。记住,虚月之海里的一切都是记忆的倒影,看见已故的亲人时,千万别松开彼此的手......”
光门后的世界是片灰蒙蒙的海,天空悬着倒吊的月亮,海水像水银般凝滞,每道波纹里都沉着破碎的记忆画面。小樱突然指着前方:“那是东街口的老槐树!”海底深处,百年前的樱花巷建筑倒悬着,居民们穿着明治时期的服饰,在海底无声地走动,每个人心口都嵌着块核芯碎片。
“他们是初代巫女时代的守井人。”千鹤的声音从面具里传来,原来她在面具里设了咒文传音,“虚月之海其实是个记忆监狱,恶鬼本体靠吞噬这些记忆维持存在。现在核芯碎片在现实世界作乱,就是为了把这里的记忆拽出去,重组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