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台边的辘轳吱呀作响,何雨水往铜盆里续了瓢凉水:
\"可是这时候哪还有车?昨儿听供销社老张说,最近火车班次减了大半......\"
话音未落,王建国已经抓起墙角的草帽扣在头上:
\"我现在就去火车站碰运气!要是找不着车,太阳落山前准回来!\"
杨小花急得把被单往绳上一挂:
\"那晚上回不来咋办?总得留个信儿!\"
\"要是天黑还不见我人影,\"
王建国倒退着往院门口挪,裤腿扫过墙角的丝瓜藤。
\"就跟书卓哥说,我去市里寻人了!他明白!\"
杨小花摘下嘴里的木夹子,喃喃道:
\"但愿能赶上末班车......\"
何雨水望着王建国急匆匆远去的背影,心口像是被什么揪住。
她攥着湿漉漉的围裙,指甲深深掐进布料里,突然想起今早蒸的鸡蛋还剩几个在碗底。
\"等等!\"
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不等回应就转身冲进厨房。
泥灶台上的粗瓷碗还带着余温,三个白生生的水煮蛋在碗里躺着,边缘凝着一层淡淡的焦痕。
那是她特意多煮了几分钟,怕鸡蛋煮不熟。
她抓起挂在梁上的蓝布口袋,手抖得厉害,一个鸡蛋险些滚落,好在及时被掌心接住。
\"饼干,还有饼干。\"
她嘴里念叨着,踮脚取下碗柜顶层的铁皮盒。盒盖上印着褪色的牡丹花纹,打开时发出轻微的锈涩声。
里头躺着半包桃酥饼干,边角碎成了渣,这是她从供销社换来的,哗啦全倒进布袋里。
院子里的老槐树沙沙作响,何雨水顾不上擦额角的汗,踩着露水打湿的石板路狂奔出去。
布鞋跑掉了一只也浑然不觉,光脚踩在碎石子上生疼,却比不上心里的焦急。
远远望见王建国正跨上自行车,她拼尽全身力气喊:
\"建国哥——!\"
王建国猛地刹住车,链条发出刺耳的声响。何雨水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胸口剧烈起伏,蓝布口袋被汗水浸得发潮。
\"拿着路上吃,\"
她把布袋塞进王建国手里,声音还带着未平复的喘息。
\"要不这一路上得饿肚子。\"
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老茧,粗糙得扎人,却让她鼻子一酸。
王建国望着布袋里露出的饼干盒角,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去年发洪水时,何雨水顶着暴雨给他送蓑衣。
想起开春播种,她总是默默帮他把地垄修得整整齐齐。
\"谢了,妹子。\"
他声音发闷,把布袋牢牢挂在车把上,麻绳在金属把手上勒出深深的印子。
自行车铃铛叮铃作响,王建国蹬车的身影很快融进蒸腾的暑气里。
何雨水站在原地,望着扬起的尘土渐渐消散,这才发现脚底板不知何时被划出了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