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事,朕知你受委屈了。今日起,你若想出宫便出宫去吧。”圣上到底有些愧疚,并非完全无动于衷。
他随手递出一面令牌,“你若还想去太医院,也可照常前去。”
有令牌在,她可以自行出入宫门,也算是对她的补偿。
顾怀宁自然高兴。
“谢过陛下。”
至少在圣上出事前这段日子,她都会继续留在宫中。
德妃有些感伤,她其实也有些舍不得。
但她知对方也有家人,不该把小姑娘拘在宫中。
顾怀宁同德妃告了别,承诺很快会过来探望后,这才离去。
只是才到家,她便发觉家中仿佛安静。
顾怀宁看了一圈,这才问常氏,“娘,四哥呢?”
提起顾怀直,常氏便是叹气了一声,欲言又止。
还是二哥顾怀青道:“你四哥去边关了。前一阵他脑子一热去庄家求亲,被庄家长辈狠狠教训了一顿。”
顾怀宁愕然,立刻想起了好友那日书局所说的话。
没想到自家这直肠子的四哥竟去帮忙了!?
庄家长辈又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猫腻。
再者婚姻大事,也不容儿戏。
这般随随便便上门,又哪里尊重人家了。
被教训也是他活该。
“大概是庄家骂狠了,回来后第二日,你四哥便去边关找你大哥了。”常氏叹气。
到底是小儿子,骂得多也疼得多。
顾怀直这般孩子气,同常氏疼他也有一点关系。
况且上有父兄撑着,他确实不太成熟。
顾怀宁沉默,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时候。
倒是常氏拍了拍她的肩,“这样也好,让你四哥出去历练历练。男孩子得经历些风浪,才能担事。”
总在这京城地界,不出去闯闯吃些苦,永远不经事。
待只有母女二人时,顾怀宁才询问:“娘,您之前所提之事,可有进展了?”
常氏一愣,一时间不确定对方所指为何。
顾怀宁垂了垂眸,“成亲一事。”
这段时间,她重新思考了一阵婚姻之事。
其实关于夫婿的条件,倒也不必想得那么悲观。
只要利益一致,人品端方可靠,且家中已有子嗣便成。若是那离世的女方出自高门,那便更好。
对方自然也不希望有新夫人诞下子嗣争夺继承权。
常氏心下也有些复杂。
那日虽那么说,可真要到打听,又觉得不舍。
但如今听女儿提起,她也只能含糊应是。
只是谁家好姑娘会打听鳏夫呢。
这便是自降身价,告诉别人你家姑娘有问题。
顾怀宁本也没下定决心,直到这一次试探发生。
怕是她不将终身大事定下,日后便少不了麻烦。
之后几日,她还是日日早起进宫去太医院。
陈太医原以为她不会来了,见学生这般努力,他也甚是欣慰。
第三日时,顾怀宁才去了趟永和宫。
这几日在家,她用晚上的时间编了一只狐狸。
德妃从提过一次喜欢银狐,顾怀宁一直都记得。
后妃不缺金银首饰,这种亲自编制的手工更叫人稀罕。
得知她前来,德妃很高兴。
尤其见到那银狐小视频时,更是笑弯了眉眼。
“在竟不知,你原来还这般手巧。”
顾怀宁不好意思笑到,“一些粗鄙之物,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德妃一点都不嫌粗鄙,她特地将这小玩意放在屋内最显眼的位置,方便自己抬眼就能看见。
顾怀宁又关心了一番她的身体,替她按揉了一阵这才离开。
圣上同景铭过来看见时,她都要炫耀上一番,告诉两人这是小姑娘亲手所制的礼物。
礼轻情意重,这是别人没有的。
晚间回府时,马上在半道被人拦停。
顾怀宁拨开帘子瞧了瞧,看见了晋王孙。
这些纨绔子弟,她是一个都不相见。
近日顾怀宁很得圣上看重一事在京中传得很开,好些世家均是蠢蠢欲动。
顾家还没来得及叫人去打听,便已有两三家上门来。
只有常氏暗暗叫苦,知道这些正经条件的,怕是一个都考虑不成。
“五妹妹好久不见。”晋王孙走到车窗边,笑着开口。
顾怀宁不想理会,便合起眼休息。
晋王孙没听见回答,干脆自己伸手从外头拨开了帘子。
顾怀宁被吓了一跳,恼怒睁开了眼睛。
“五妹妹莫生气,本王孙只是想同你打个招呼罢了。”晋王孙笑眯眯道,自认风流摇了摇扇子。
顾怀宁实在难掩嫌弃,皱眉转过头去。
她的态度算不上好。
但漂亮的小姑娘哪怕是生气也是动人。
车夫已经下车来拦,被晋王孙一把推开,而后继续笑眯眯搭在车窗上。
“五妹妹,怎么不搭理哥哥?”
顾怀宁实在受不了这油腻劲,便冷冷朝他瞪去。
“王孙大人若是记不得教训,待会我也可以叫我家二哥找晋王爷讲讲礼。”
她确实不太了解男子骨子里的劣根性。
她越生气,晋王孙反倒越兴奋。
马车内香气幽幽,叫人血脉喷张。
“那么生气做什么?”他笑着,而后便被人拧着领子提了起来。
他脖子被人勒着,好在很快便有重新落了地。
沈敛冷淡看向车夫,“还不走?”
顾怀宁没看见对方人,光听见对方声音,便突然觉得有些头晕。
不适来的突然,直到马车驶出去一段距离,她这才慢慢好转。
顾怀宁学了一段时间医术,眼下也算了略懂皮毛。
她替自己诊了诊脉,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才闭上眼。
想来还是那晚的经历太深刻,让她对沈敛也产生了一种生理性不适。
晋王孙原本气得跳脚,转头一见沈敛,便又强行忍下了火气。
“敢问世子这是做什么!”他扯了扯衣襟,底气很是不足。
沈敛只冷冷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可那沉沉的眸光,却着实叫人心惊。
顾怀宁出宫已有几日,他并非碰巧路过。
原想着找机会同她聊聊,没想到竟撞见晋王孙调戏她。
晋王孙被瞧得心虚至极,可一想到自己都被罚了,对方却好好的,便不免又火冒三丈。
“沈敛!别以为本王孙真怕了你!惹急了小爷,小爷这就进宫同圣上说你好男风一事!”
沈敛原就不悦,一听此话,眸光便更冷了三分。
那夜试探,何尝不是因为此事而起?
只是。
他行事从不留把柄。
“那王孙便去试试。”沈敛淡声,言语间夹着渗人的寒意。
晋王孙被他的语气吓到,当即灰溜溜狼狈跑了。
只是虽眼下没吃亏,确实越想越气。
沈敛这分明就是针对他。
每次他找谁麻烦,他总要横插一手,以显得他了不起似的。
行至酒楼,很快便同狐朋狗友数落起来。
友人们知道他对沈敛有意见,便只笑呵呵听个乐子,并不当真。
他们同沈敛差距太远。
那种天骄,不是他们随便抹黑就真能将人家拉下神坛的。
对方的优秀,是他们连抹黑都不知从何开始的程度。
“你们光在这笑是何意!!”晋王孙大怒。
友人这敷衍的态度,一点不懂他眼下有多恼恨。
终于,有人忍不住嘟囔道,“有没有可能是王孙你做得太过了。沈敛眼高于顶,放眼整个京城怕是没人能让他放在眼里。”
就晋王孙这样的,纯纯就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胡说!”晋王孙大骂,“他就是针对小爷!不然他怎么会回回帮着别人!”
“醉香楼是这样,皇宫是这样,夜公馆也是这样!”
他怒喊着,忽而蓦地顿住。
等一等。
他好像想起了一件事。
晋王孙狠狠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两次见到那‘小子’的过程,过了半晌,他才猛然睁开眼。
“不对!”
那‘小子’,有耳洞!
这个发现让他一颗心猛然疯狂跳动了起来。
还有!
还有第一次见到对方时,对方身上有女儿家用的熏香!
如果。
如果那小子真就是顾怀宁,那沈敛一直以来护的,便都是她!
晋王孙狠狠骂了句脏话。
“小爷跟那沈敛不共戴天!竟敢如此耍我!”
怒喝声吸引来不少人注目。
友人相劝,他却更加口不择言。
“他同顾怀宁就是对奸夫淫妇!他们在就偷偷在一起了,却一直在外头演戏戏耍小爷!”
“同沈敛在夜公馆在一起的人便是顾怀宁!一个闺阁女儿家竟去那种地方,简直不知廉耻!”
难怪次次都是沈敛这小子出来搅局,原来他早就同那顾五纠缠不清了。
一想到这,晋王孙只觉得全身血液往脑子里头冲。
自己可真蠢啊,竟被这两个贱人一唱一和耍得团团转。
因为沈敛,当初他还亲自去顾家挨了一顿揍!
想起从前自己受过的那些屈辱,他起身飞速离去。
今天,他必须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晋王孙的话听见之人不少。
但几乎没人当真。
他这人本就心胸狭窄有些偏执,又爱针对沈敛。
反正对方不能将沈敛如何,众人便没有去拦。
只是翌日一早,一夜未归的晋王孙,被发现死在了镇国公府附近的小巷中。
老晋王得知消息后几乎泣血,直接跪到了宫门前!
他别无所求!
只求沈敛和顾怀宁给他孙儿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