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去太医院传信时,顾怀宁有些茫然。
圣上为何好端端传她去宫门口?
直到远远瞧见围了人群,顿时便有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老晋王仍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也不肯进去,引来了许多人群。
他是圣上的亲叔叔,又上了年纪,圣上一时也无可奈何。
待她听见激愤痛心的老晋王声声控诉后,顿时觉得对方简直蛮不讲理到了极点。
晋王孙出事,同她有何关系。
就因为对方酒后骂过她吗?
人如何能如此这般不讲理!
顾怀宁小脸气得绷紧,当即跪在了地上请圣上彻查晋王孙之死。
“不是你和沈敛那小子做的还有谁!”
老晋王气愤捶地,“就是因为信儿捅破了你和沈敛的奸情。”
顾怀宁一张脸气得一阵发白,“王爷口口声声我同沈世子有奸情,那可能拿出证据?”
“就因为晋王孙那酒后的胡言乱语吗?!”
老晋王痛哭流涕,声声哀求,“陛下,求您替信儿做主啊。他爹娘去得早,您可是您亲侄儿。”
顾怀宁气得无言,虽说自己同晋王孙之死绝无关系,可到底还是不安。
若圣上彻查,她的身份确实有可能被翻出来。
好在过了不久,沈敛终于到来。
只是他一出现,顾怀宁便突然头晕,就连呼吸也稍稍有些受影响。
她撇过了脸去,不敢往他的方向瞧,就怕更加不适。
圣上皱着眉似是为难,却没错过她一闪而过的表情变化。
人的下意识骗不了人。
小姑娘看着实在不像同沈敛有私情。
如此场合,头晕和不适却叫顾怀宁有些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沈敛出声时,她也努力去听。
可他声音入耳后,不适却更加严重。
她不想在这种场合失态,想再撑一撑,可不适排山倒海袭来。
最后,她脸上发白,整个人都不禁开始发抖有些喘不上气。
沈敛早就察觉她情况不对,可圣上不主动询问,他便不能表现得太过关心。
好在德妃正巧赶来,眼见小姑娘情况不对,便立刻惊呼出了声。
“怀宁!太医!快传太医!”
顾怀宁实在是担心太医还没到,自己便先撑不住了。
“陛,陛下……”她脸色白到有些发青,“可否,可否请沈世子离我远些。”
她的声音极虚,“臣女,臣女要透不过气了。”
小姑娘的虚弱和痛苦显而易见,根本连装都没法装。
圣上虽疑惑但还是应下。
沈敛垂头遮掩住了情绪,可心中愕然不止。
她这是何意?
顾怀宁如此不适,是因为他在她眼前出现吗?
听见他走开的动静,她才好似放松了稍许,仿佛又能重新喘气。
只是脸上痛苦的神色始终依旧,并非彻底好转。
德妃抱着她,止不住的心疼。
眼下小姑娘这样子,分明就是那日刚醒来的状况。
圣上转头看向老晋王,“王叔还认为这两个孩子有私情吗?”
这么多人瞧着,谁都看得出来顾怀宁是真的不适。
只不过究竟是不是因为沈敛,目前还不得而知。
老晋王一张脸气得发红,却是不信的。
“顾家这小女儿这段时间都在太医院,本身就懂医术,谁知是不是她自己动的手脚!”
他捶着地,哭得老泪纵横,“我孙儿死了啊!被这对奸夫淫妇害死了啊!!”
他骂得难听,却哭得也可怜。
一个迟暮老者,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任谁都会生些恻隐之心。
圣上却知,这并非顾怀宁在演戏。
顾家只有这么个女儿,他自然不希望她真的出事。
所以小姑娘的记录,他让太医院呈上来给他看过。
眼下这般情形,他看记录。
“王叔还是要保重身体。”帝王心中有愧,面对老晋王时的态度便有些淡。
他也没想到那晚会把小姑娘吓出病来。
后边再发生了什么,顾怀宁便有些记不清了。
幽幽醒来时,人已回了顾家。
常氏守在床边,双眼红肿一片。
宫门口之事她起先不知,因为老晋王闹了许久,这才有人向顾家报信。
谁曾想她赶到时,看见的却是女儿面色发青晕过去的一幕。
这场景,同要她命有什么区别。
更叫她痛心的是,当时周遭围了那么多人,都亲眼见证了女儿发病的过程。
这肯定是要影响名声的。
变成这样,哪怕老晋王在哭闹,圣上也是不会帮他了。
顾怀宁被接回顾家,德妃被特允出宫,路上简单交代了小姑娘生病一事。
她并未说太细,替圣上和沈敛暂且瞒下了详情。
常氏只知女儿在宫中被吓到,而后便回了家。
没成想身体竟还出了问题,难怪回家之日,她便询问自己是否有物色人选。
见顾怀宁醒了,常氏连忙请来德妃。
宫妃不已逗留太久,小姑娘醒来,她就该回宫去了。
“好孩子。现在如何了?还不舒服吗?”德妃握住顾怀宁的手,满眼愧疚。
顾怀宁缓了一会,这才想起刚刚经过。
“不怪您。”她虚弱闭了闭眼,“是我自己身体的问题。”
德妃皱眉关心,“上次你也是如此,怎会好端端不适?”
太医虽尽力诊治了,但病因尚无法确定。
顾怀宁闭了闭眼,“大概是因为沈世子吧。只要想起他,或者他在我身边出现,我便有些不适。”
常氏不解缘由,“为何如此?”
德妃垂眼掩住情绪,每每一想到小姑娘今日昏厥在她怀里的情形便心如刀绞愧疚不已。
沉默几瞬,她这才坚定握住了顾怀宁的手。
“你放心。日后他不会在你周围出现。”
常氏诧异不止,对方会这般许诺,定是真发生了什么事。
可两人显然都没有要告诉她的意思,她只能暂且忍下。
离开时,严氏正巧赶来。
她平常不方便见妹妹,而顾家这边,她又一直拉不下脸前来。
沈敛带了个女子回京,顾家肯定有意见。
眼下妹妹在这,却是给她一个机会。
可严氏笑着过来,迎面瞧见的,却是妹妹满脸沉凝心疼的神色。
常氏同她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回去了,并没有要招呼对方进府的意思。
严氏脸上的笑便一垮,觉得顾家着实不识抬举。
德妃乘马车而来,她便同妹妹坐一程,两姐妹好说些体己话。
“那顾五身子如何了?病得可严重?”
她自然是在乎顾怀宁身体的。
若是病恹恹的,肯定不好孕育子嗣。
德妃知道胞姐在想什么,两方都是她在意之人,是以欲言又止半晌也没想好如何开口。
“怎么?很严重?会影响生育?”严氏变了脸色,皱眉道:“我早就觉得那孩子同敛儿无缘。几次三番折腾,便是老天爷在预警。”
德妃便顺着对方话道,“那姐姐回去后同沈敛说说,日后不要再出现在宁宁跟前了。”
严氏一听,随即眉头拧得更紧。
“娘娘为何唤那顾五唤得这般亲热,唤外甥倒跟外人似的。”
德妃忍着情绪,还不是外甥不做人。
那般的狠心冷情。
眼下既然见姐姐问了,她干脆说谎将此事按死。
“前些日子,沈敛大半夜将宁宁一人丢进沈贵妃所在的冷宫。小姑娘这才吓出病,日后恐怕是不能生育了。”
德妃了解胞姐,若是直接说顾怀宁不能生育是小姑娘自己的问题,对方肯定会帮着沈敛而后嫌弃顾怀宁。
所以她干脆将问题转移给沈敛。
严氏愣了愣,这个回答着实让她猝不及防。
那顾五真不能生育了?
她消化了几秒,这才替儿子辩解,“敛儿一向规矩守礼,怎会做出如此之事,你怕不是为了维护那丫头,胡乱栽赃的吧。”
她儿子除了男女一事上不主动,其他地方都是顶顶优秀的,如何会做出这般出格之事。
“他要真做出这种事,也定然是那顾怀宁的先惹怒了他!”严氏的语气已然不佳。
德妃不欲同她争辩,“前因后果已不重要,姐姐眼下还是管好沈敛不要去找她。”
“眼下小姑娘一瞧见他便身体不适,若真出什么好歹,顾家怕是要同你们拼命。”
因着这一话题,严氏生了一路闷气,半道上便下了车。
她赶回府中,直接守在沈敛书房内。
小橘白瞧见她,远远蹲着没有靠近。
严氏觉得烦,这猫儿一点都不讨喜,养了这么久还这般不亲近人,完全就是白眼狼。
她守了一会,而后去了儿子院中。
沈敛正欲换衣服出门,严氏见状连忙迎上前。
“你要上哪儿?”
没等儿子说话,她便拉住人往里头走道,“娘同你说件事,那顾五已经没有办法生育子嗣了,你以后莫要同她往来了。”
沈敛的脚步一顿,表情也变得有些冷。
“母亲从何得知?”
严氏道,“刚刚我想去顾府看看情况,半道上遇见你姨母。”
说到这,她便忍不住不满。
“你姨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人不帮,偏帮一个外人。一口一个‘宁宁’,叫你却半点也不亲热。”
沈敛沉默了一瞬,“她身体如何了?”
严氏的气还没发完,提到这就更不高兴了。
“谁知道她怎么了。你姨母说人家小姑娘现在一见到你就身体不适,让你不要再出现。”
她替自己倒了杯茶,完全没注意到儿子陡然变差的脸色。
“笑话!碰瓷都没有顾家这样的。我就没见过这种病,怕不是那顾五被人收买了想要毁你……。”
她说得起劲,直到儿子冰冷出声打断。
“够了!”沈敛的脸色已经冰冷至极。
严氏被吓了一跳,抬眼这才察觉儿子的脸色。
她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
“不关她的事。”沈敛极严肃道,“她也没有想毁我。”
严氏被儿子瞪着,半晌才缓过来而后才大怒提高了嗓音。
“你这是对母亲该有的态度吗!她都没进门,你便要这般替她说话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