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全传第201回第210回(2 / 2)

书中交代,头里这人叫追魂侍者邓连芳,后面这人叫神术士韩棋。这两个人是万花山圣教堂八魔的徒弟,邓连芳是天河钓叟杨明远的徒弟,韩棋是桂林樵夫王九峰的徒弟。这两个人奉八魔之命,到东海温州去取灵芝草,韩棋还把他师父的子母阴魂绦偷了出来。今日碰见邵华风,邓连芳一见,连忙行礼。原本邵华风同邓连芳、花面如来法洪是拜兄弟,邵华风是大爷,法洪行二,邓连芳行三。

今日一见,邓连芳连忙行礼,说道:“大哥一向可好?”邵华风说:“贤弟别提了,我此时闹得走投无路。”邓连芳说:“怎么回事?”邵华风便将因派人盗取婴胎紫河车在江阴县犯案,被济颠和尚一路追剿,慈云观被抄,灵隐寺报仇不成,常州府劫牢反狱又失败等事,一一诉说。邓连芳说:“我奉我师父之命,到东海澳洲去取灵芝草。”邵华风说:“你先别去,等你回来,我就许没了命了。”邓连芳说:“既然如此,你我一同回藏珍坞,我先把济颠和尚给你拿了,报仇雪恨。”邵华风说:“甚好。”

四个人驾起趁脚风,奔藏珍坞而来。来到庙内一看,人更多了,大众给邵华风、邓连芳行礼。众人才落座,只见外面有人进来回禀:“山门外来了一个和尚,堵着门口直骂。”众人一听,全都愣了,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零六回

话说赤发灵官邵华风同追魂侍者邓连芳、神术士韩棋,来到藏珍坞。群贼一看二人到来,心中大喜,说道:“这可真是天助我也!”众人相互行礼完毕,邵华风开口介绍道:“众位,这是我拜弟邓连芳,他乃是万花山圣教堂八魔祖师爷中天魔天河钓叟杨明远的徒弟。这位韩棋,乃是人魔桂林樵夫王九峰的徒弟。有他们二位在此,要捉拿济颠僧,简直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神术士韩棋接口道:“邵大哥,我跟你说,我得了我师父一根子母阴魂绦,就算是大路金仙、西方罗汉,都能捆住。这子母阴魂绦可不同寻常,经过了好几个甲子的祭炼,别人就算有类似的法宝,也不如我的正宗。”

众人正说着话,有手下人进来禀报:“外面来了一个和尚,堵着山门大骂,点名叫邵祖师爷出去答话。”邵华风一听,说道:“必定是济颠来了。”手下人说:“是一个大眉黑脸的和尚,不是济颠。”邵华风说:“待我出去看看。”这时,旁边的巡山仙长李文通上前说道:“道师爷且慢,想来此等无知小辈,何必劳您大驾?有事弟子服其劳,割鸡焉用牛刀,待我出去将他拿来,不费吹灰之力。”邵华风叮嘱道:“你可要小心留神。”李文通满不在乎地说:“料也无妨。”说罢,便大摇大摆地来到山门以外。

藏珍坞这座山坐北朝南,山口里庙前头是一片空阔平坦之地,可作战场,也可操兵演阵,十分宽阔。李文通出来一看,对面站定一僧一道,正是金风和尚悟缘同马道玄。李文通见状,问道:“原来是金风和尚,你到此有何贵干?”金风和尚说道:“我奉我师父之命,前来捉拿你们这伙妖人。”李文通又问:“你师父是谁?”金风和尚回答:“你要问,我师父便是济公长老。”

李文通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也跟着济颠和尚胡闹?依我说,你趁早回去,不要前来多管闲事。我山人以慈悲为门,善念为本,存一分好生之德,不忍伤害你的性命。你若不听我的良言相劝,可别说我将你拿住,到时候悔之晚矣。”金风和尚哈哈大笑,说道:“好你个孽障!你能有多大能耐,也敢说出这等狂言大话?我和尚今日就结果了你的性命,杀恶人即是善念。”

老道李文通一听,顿时气往上撞,伸手拔出宝剑,往东南方向巽为风的方位一站,用宝剑就地一画,口中念念有词,立刻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直朝金风和尚席卷而去。金风和尚悟缘见状,哈哈一笑,伸手从兜囊掏出一宗宝贝,名曰“避风珠”,往空中一抛,立刻风停尘息。李文通一看,大吃一惊。金风和尚将避风珠收回去,又从兜囊掏出一颗珠子,其红似火,口中念念有词,朝着李文通打去。只听“轰隆”一声响,一道火光闪过,竟将李文通烧了个皮焦肉烂。这颗珠子,名曰“雷火珠”。

金风和尚劈了老道李文通,将宝贝收回去,早有手下人报进藏珍坞,说:“回禀祖师爷,大事不好了!方才李道爷出去询问和尚来历,那和尚自称金风和尚。李道爷施展法术,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那和尚掏出一宗宝贝抛去,立刻风定尘息。接着和尚又拿出一颗红似火的珠子,一道火光闪过,竟把李道爷烧了个皮焦肉烂。”邵华风一听,气得哇哇怪叫,如同雷霆一般。

旁边有一人高声喊道:“师父不必动怒,待我去给李大哥报仇,把那和尚拿来!”邵华风一看,说话的是他的二徒弟,名叫妙道真人吴法兴。这个老道与之前七星观的吴法通是师兄弟,在邵华风手下一贯任意胡为,也会些旁门左道的妖术邪法。他立刻拔出宝剑,来到山门以外。见金风和尚正在破口大骂,吴法兴喝道:“好你个大胆和尚!你可知道你家祖师爷的利害?”金风和尚问道:“你是何人?”吴法兴答道:“你要问,我便告诉你,你家祖师爷姓吴名法兴,人称妙道真人。今日你既是飞蛾投火,自送其死,放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找寻,就休怪我山人将你结果性命。”

说着话,吴法兴从兜囊里掏出一根捆仙绳,祭在空中,口中念念有词,说了声“敕令!”,刷啦啦一道金光,直奔金风和尚而去。和尚一张嘴,喷出一口黑气,这是他九千多年修炼的内丹所化,立刻将捆仙绳击落于地。和尚随即一抖手,将雷火珠打了出来,只听“轰隆”一声响,将吴法兴当场烧死。这小子一辈子没做过好事,今日也算得了恶报。又有手下人报进庙去。

邵华风一听徒弟吴法兴也死了,气得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空,说道:“好好好!我山人亲自出去,跟他拼个你死我活!”旁边神术士韩棋说道:“邵大哥不用你亲自去,你且瞧瞧我的宝贝,你我一同前往。”众人随后来到外面,邵华风怒喝:“金风和尚,你竟敢伤我徒弟?我山人焉能与你善罢甘休!”

这边马道玄一看,说道:“邵华风,你是我的徒弟,不可任意胡为。既然出了家,就该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侍奉三清教主,不该结交绿林人,在尘世杀男掳女,聚众反叛国家。大宋自定鼎以来,君王有道,家家安乐,天地无私,处处祥和,皇上洪福齐天,邪不能侵正,你休要执迷不悟。既然出了家,就该修福做善,了一身孽缘,不修今生修来世。你若不听,一味强暴抗横,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获罪于天,便无处可祷了。”

邵华风不但不听,反而把眼一瞪,说道:“马道玄,你休要多管闲事,满口胡说,跟我嚼舌鼓唇。我若不念你我是师徒情分,今日连你一齐拿住,结果你性命,你趁早滚开!”马道玄口念:“无量佛!善哉,善哉!邵华风真乃无父无君之人。人生世上,须知道三纲五常、四大伦常。三纲者,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四大者,乃天地亲师,受天地覆载之恩,受国家水土之恩,受父母生育养育之恩,受师父传授教训之恩;五常乃仁、义、礼、智、信。为人子不孝,为臣定然不忠,交友必然不信。师徒情如父子,你竟敢叫我的名字,跟我反目?罢了,罢了!”

邵华风说道:“你任凭有苏秦、张仪之口,说得天花乱坠,地生金莲,也难渡我山人铁石之心。我跟济颠和尚仇深似海,他无故欺负我,闹得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焉能与他善罢甘休?马道玄,你若再多说,我先拿你。”金风和尚一听,气往上撞,说道:“邵华风,你过来,洒家跟你分个强存弱死,真在假亡。”

邵华风尚未答言,神术士韩棋早已拿定主意:“我给他个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立刻把子母阴魂绦一抖,照定金风和尚抛来,口中念念有词,说了声“敕令”!金风和尚一看,只见子母阴魂绦朝自己飞来,真是霞光万道,瑞气千条,如同泰山压顶一般。金风和尚立刻知道不好,想要念护身咒也来不及了。且说这子母阴魂绦的来历,就算是大路金仙也能捆住,神仙被捆能把白气化没,西方罗汉被捆能把金光捆去,无论什么妖精被捆,都会现原形。这原本是八魔的宝贝,神术士韩棋是偷了他师父的,今日悟缘一看,打算逃跑,却被金光罩住,哪里跑得掉?只听山崩地裂一声响,金风和尚现了原形,众老道一看,原来是一只驼龙。

神术士韩棋说道:“你们可看见了,慢说是他,就是西方的罗汉也逃不了这子母阴魂绦。”众老道一看,鼓掌大笑,说道:“还是你老人家神通广大,法术无边。原来济颠和尚的徒弟,竟是这么个东西。”神术士韩棋说道:“邵大哥,我已然拿住他,任凭你发落,你是想杀、想剐还是想烧?”邵华风说道:“他把我徒弟用火烧了,我也把他烧死,方出我胸中之恶气。我看把他置死,济颠和尚也就快来了。”韩棋哈哈一笑,说道:“济颠不来便罢,他若来了,叫你们看着我略施小术,就把他拿住。”

正说着话,只听山坡上一声喊嚷:“好你个邓连芳、韩棋,竟敢害人!待我来收拾你们!”大众睁眼一看,只见一人飞奔而来。此人头戴粉绫缎武生公子巾,绣团花分五彩,身穿粉绫缎色箭袖袍,周身走金线、掐金边,腰系鹅黄丝带,内穿黄衬衫,脚穿薄底靴子,外披一件粉绫缎英雄大氅,上绣三蓝富贵花,背负一口宝剑,手拿拂尘,面如白玉,眉似春山,目如秋水,鼻准端正,唇似涂朱。众人一看,大吃一惊,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零七回

话说神术士韩棋用子母阴魂绦将金风和尚拿住,正要下令将其烧死活埋,忽见山坡上飞奔而来一位武生公子。书中详细交代: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人魔桂林樵夫王九峰的上门女婿,姓石名成瑞,外号人称飞天鬼。他本是镇江府人氏,早年在玉山县三十六友中排行老五,学得一身过硬功夫,无论是长拳短打、刀枪棍棒,还是飞檐走壁的轻身功夫,样样精通。此人天生喜好游山玩水,但凡听说哪里有名山大川、胜景古迹,必定要亲身前往一探究竟。

这天,石成瑞带着干粮进山游历,只见群山连绵、层峦叠嶂,也不知走了多少重山梁。他心里琢磨:“我倒要看看这座山究竟有没有尽头。”凭借着脚程快,他一口气走了十几天,却依然在乱山环绕之中,只见大峰俯瞰小峰,前岭连接后岭,仿佛永无尽头。随身携带的干粮早已吃完,他只能靠野果草根充饥,就这样又坚持了几天,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染上了重疾。

石成瑞心中暗叫不好:“这下糟了,要是真的病倒在这里,恐怕就再也回不去了,只能做那他乡的怨鬼、异地的孤魂,说不定尸体还要被虎狼啃食。”他强撑着走到一道涧沟旁,捧起澄清的溪水喝了几口,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又挣扎着往前走了一段,眼前出现了一片茂密的果树林,树上结的果子形似苹果,他随手摘了一个放进嘴里,只觉清香四溢,浑身的病痛竟好了大半,心中不禁暗暗称奇,却也不知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他继续往前探寻,只见果树林越来越密集,树上的梨子足有海碗大小,苹果也比寻常的大上许多。石成瑞心里犯嘀咕:“这么大片果树林,到底是谁家的产业呢?”正疑惑间,忽见不远处有一位女子,手持小花篮正在采摘苹果。这女子容貌十分秀丽,衣着更是光鲜亮丽。石成瑞好奇地躲在树后观察了许久,只见女子摘了满满一篮子果子,可篮子却始终不见装满。他正纳闷间,女子突然回头,瞥见了躲在树后的石成瑞,惊呼一声:“哪里来的凡人,竟敢在此窥探!”

石成瑞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女子已随手抖了抖手中的手帕,他只觉一阵眩晕,便迷迷糊糊地跟着女子来到了一处院落。等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金碧辉煌的屋子里,屋内的摆设无一不是世间罕有的珍品。再看眼前,那位女子正端坐在一旁,石成瑞惊讶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女子答道:“此处乃王府宫阙,凡夫俗子轻易来不得。”

书中补充交代:这里其实是万花山下的隐魔山。八魔之中,只有人魔桂林樵夫王九峰有家室,他的妻子温柔贤淑,膝下有一女名为银屏小姐。女子见石成瑞满脸疑惑,便自报家门,又问起他的姓名。石成瑞答道:“我叫石成瑞,因游山玩水迷了路,才误打误撞来到这里,不知此处究竟是天堂还是人间?”银屏小姐轻笑一声:“这里是玉府仙宫,我父亲正是魔师爷。”

正说着话,只听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问道:“女儿可在屋内?”银屏小姐忙应道:“爹爹请进。”石成瑞抬眼一看,只见一位老者走了进来,此人头戴鹅黄色四棱逍遥巾,身穿淡黄色逍遥氅,脚蹬白袜云鞋,面色温润如玉,须发皆白如雪,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正是桂林樵夫王九峰。

王九峰进屋后,看到石成瑞,便问女儿:“这位是何人?”银屏便将在果林遇见石成瑞的经过说了一遍。王九峰点点头,转身对石成瑞说道:“请随我到前面书房一叙。”到了书房落座后,王九峰问道:“你是哪里人氏?因何会来到此地?”石成瑞如实相告:“我乃镇江府人,因喜好游山,不慎迷失方向,误打误撞来到此处。不知此地究竟叫什么名字?”王九峰答道:“此处名为万花山,我住的地方叫隐魔村,北边那座山便是隐魔山。这里的果子每千年才成熟一次,平日里由我徒弟看守,如今他不在,我便亲自在此照料。这些果子凡人吃了,一颗便能饱腹一月,若长期食用,甚至可以断了烟火食;有病的人吃了,更是能百病全消。”

石成瑞感慨道:“难怪我吃了果子后,病痛立刻减轻了许多。还未请教老先生高姓大名?”王九峰答道:“我姓王,双名九峰,人称桂林樵夫。我这地方,凡夫俗子极少能涉足,你既然来了,便是与我女儿有缘。我看你一表人才,不如就留下来,我把女儿许配给你如何?”原来,王九峰只有银屏这一个女儿,视如掌上明珠,只因身份特殊,高门大户看不上他们,神仙道长相亲又忌讳婚嫁,以至于银屏的婚事一直耽误着。今日见石成瑞仪表堂堂、一身正气,便动了招婿的念头。

石成瑞一听,心中暗想:“这难道是在做梦吗?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但转念一想,自己在这深山之中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与其困死在这里,不如暂且应下这门亲事。于是便点头答应了。王九峰大喜,当即安排女儿银屏与石成瑞拜了天地,送入洞房。就这样,石成瑞在隐魔村住了下来。

起初,生活倒也惬意,但时间一长,石成瑞难免思念家中老母和结发妻子。他心想:“若家里没有亲人,倒也能安心在此生活,可如今老娘和妻子还在盼着我回去,我怎能就此抛下她们?”想到这里,不禁愁眉不展、长吁短叹。银屏小姐见状,关切地问道:“官人为何这般烦恼?在此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什么不称心的呢?”

石成瑞长叹一声:“我在老家时,闷了便约上几个知心好友,或饮酒谈心,或弹唱论武,日子过得十分畅快。可在这里,除了我和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实在是太冷清了。”银屏小姐笑道:“这有何难?你想和朋友作乐,我这就叫人去请边先生、郑先生来!”说罢,便吩咐手下人去请两位清客。

不多时,只见两位清客来到屋内,头一位头戴四棱逍遥巾,身穿蓝绸子大氅,脚穿白袜云鞋,三十多岁年纪,面皮白净,一副儒雅书生的模样;后一位也是类似打扮,只是脸色略黄,二十多岁年纪。两人一进屋,便对着石成瑞抱拳施礼:“郡马爷安好!我二人早想过来请安,又怕打扰郡马爷清修,今日得知郡马爷想消遣解闷,特来奉陪。”

石成瑞连忙起身还礼,问道:“二位贵姓?”头一位答道:“在下姓边,字学文;这位是郑珍,字隐言。我二人在魔师爷门下负责处理文书往来。”接下来的日子里,石成瑞想下棋,二人便陪他对弈;想弹唱,二人便抚琴高歌;想练武,二人便陪他切磋拳法。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石成瑞又觉得厌烦了,两位清客也不再频繁前来。

银屏小姐见他又开始闷闷不乐,便问道:“郡马爷又为何心烦?有什么需求尽管告诉我。”石成瑞说:“我想念老家街市上的热闹景象,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想听戏就去戏园子,哪像这里,出门就是荒山野岭,回家就只有你我二人相对。”银屏小姐“扑哧”一笑:“这有什么难的?你怎么不早说?我带你去逛逛大街,顺便听场戏。”

二人携手来到花园北侧的三间楼房前,登上楼顶,银屏小姐打开后窗,石成瑞定睛一看,只见窗外竟是一条热闹非凡的长街,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车马川流不息,男女老少摩肩接踵。街道正西方向有一座戏台,锣鼓喧天,新排的剧目正演得热闹。石成瑞见状,心中一阵欢喜,问道:“这是什么地方?”银屏小姐答道:“这叫海市蜃楼,是仙家幻境。”

二人定睛观瞧,台上正上演《四郎探母》,杨四郎一出场,念道:“背困幽州思老母,常挂心头。”这出戏唱罢,又接着上演《秋胡戏妻》,秋胡唱道:“秋胡打马奔家乡,行人路上马蹄忙,稳坐雕鞍朝前望。”石成瑞听着戏文,想起剧中人母子团圆、夫妻重逢的情节,再想想自己有家不能回,心中愈发烦闷,便没了看戏的兴致,与银屏小姐一同回了家。

次日,石成瑞心想:“我何不到海市蜃楼的街上打听一下,这里离我家到底有多远?反正我身上有银子,就算偷偷回家一趟也无妨。”主意打定,他便独自来到花园,走到楼房旁边,纵身蹿上界墙。这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昨日还热闹非凡的街市竟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只有一片荒芜的山林。石成瑞正惊疑间,忽闻山下传来阵阵打斗声,定睛一看,竟是邵华风、邓连芳等人与金风和尚悟缘正在混战,神术士韩棋正要用子母阴魂绦加害悟缘,金风和尚已现了驼龙原形,命悬一线。

石成瑞深知岳父王九峰与八魔的渊源,也看出眼前这帮人正在行邪道、害无辜,心中暗忖:“此等恶行若不阻止,必将祸及更多生灵。”于是顾不上多想,飞身跃下界墙,朝着山下混战的人群飞奔而去,口中大声喝止:“大胆妖孽,竟敢伤人性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众人纷纷侧目。石成瑞的突然出现,又将在这场正邪混战中掀起怎样的波澜?后事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零八回

话说石成瑞心心念念想要再去逛逛海市蜃楼,便来到花园,一个纵身蹿上界墙。然而映入眼帘的并非昨日热闹非凡的大街,只有一片荒山野岭,四下寂静无声。他心中疑惑顿生:“这可怪了,昨日那繁华的景象怎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想着,他又跳了下来,快步来到楼上,一把推开楼窗向外张望,可看到的依旧是荒僻的山野,不见一人一景。他站在原地发愣许久,满心不解,无奈之下只好又回到自己的屋子。

银屏小姐见他回来,便问道:“郡马哪去了?”石成瑞如实说道:“我到楼上想去逛海市蜃楼,不想昨日所见的一切全都没了,我还想听昨天那戏呢。”银屏小姐微笑着说:“那容易,咱们家里就有戏,你跟我听去。”石成瑞满脸不信:“我才不信呢!”但还是跟着银屏来到花园。就在这时,忽然那边锣鼓喧天,唱戏的声音响起,一场精彩的戏剧已然开演。

尽管在这隐魔村,石成瑞想吃什么银屏小姐就能给他变出什么,想做什么也都能如愿以偿,但他内心深处始终惦念着家乡故土。石成瑞心想:“她什么都能满足我,我倒要出个难题为难她。”这天,石成瑞对银屏说:“我想一宗东西吃。”银屏温柔地回应:“你尽管说,想什么我都给你预备。”石成瑞故意说道:“这里没有,非得我们那本地才能有呢。浙江出一宗鲥鱼,其味最美,别的地方哪里也没有。”银屏小姐却轻松说道:“那容易,我们花园子月牙河里就有。”石成瑞立刻反驳:“你这可是胡说,这种东西别处绝没有!”银屏自信地说:“不信,你跟我来,我钓上鱼来你瞧是不是。”石成瑞应道:“走!”

二人来到花园子,银屏拿起竹竿,用线绳拴上钓鱼钩,放入河中。没过多久,就把鱼钓了上来。石成瑞凑近一看,果然是鲥鱼,心中大为惊讶。但他仍不甘心,又想:“虽有鱼,大概他们这里没有紫芽的姜,做鲥鱼非得要紫芽姜不可,别的姜做出来不鲜。”想罢,他对银屏说:“娘子,我们那老家做鲥鱼,单出一种紫芽姜做作料,其味透鲜,这里哪找紫芽姜去?”银屏胸有成竹:“有,这花盆里种着紫芽姜,专为做鲥鱼的。”说着伸手一刨,果然刨出紫芽姜来。石成瑞满心纳闷,让厨子将鲥鱼做好,尝了一口,味道果然鲜美至极。

石成瑞还不罢休,又说:“娘子,听说山海八珍,有龙肝凤髓豹胎熊掌最好吃,我要吃龙肝行不行?”银屏毫不犹豫:“行!”立刻拿笔在粉壁墙上画了一条龙。石成瑞不以为然:“这是画的,又不能吃。”只见银屏小姐口中念念有词,用手一指,这条龙竟然活了过来,张牙舞爪似乎要飞走。银屏小姐快步上前,一剑将龙开膛,取出龙肝,煮好后端给石成瑞,石成瑞吃了下去。

即便银屏小姐百般哄着,石成瑞却总是开心不起来。银屏小姐忍不住问:“郡马你为何总不喜欢么?”石成瑞长叹一声,吐露心声:“我实对你说罢,我是想念家中尚有老娘,还有原配的妻子,此时不知她们音信如何。听戏听《四郎探母》《秋胡戏妻》,人家出外都有回家之日,我却不能回去?心中总不得放心,也不知我老娘、妻子是死是活?”银屏小姐轻声说:“你要回去也行,我送你回去好不好?”石成瑞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满心欢喜:“你要能叫我回去,我到家里看看,我再来也就放心了。”银屏叮嘱道:“既然如是,我送你走。你闭上眼,可别睁眼,听不见风响,你再睁眼,你就到了家了。”石成瑞赶忙应道:“就是!”

石成瑞立刻把眼一闭,只觉耳轮中呼呼风响,身体仿佛在空中飘荡。好不容易听不见风响了,他睁眼一看,竟然真的到了自己的村庄,距离家门口已不远。石成瑞心中大喜,急忙往前走,来到门首便大声叫门。只见他妻子刘氏出来开了门,又惊又喜地说:“你回来了?老娘都想坏了。”石成瑞看着结发妻子,心中一阵难过,忙问:“老娘可好?”刘氏回答:“好。”石成瑞立刻来到屋里,见老娘正坐在屋中,看起来倒也没怎么显老迈。他赶紧上前行礼:“娘亲,你老人家好呀!”老太太看到儿子,激动地说:“儿呀!你回来了。”刘氏在一旁问道:“官人这二年上哪里去的,为何永不回来?叫家人不放心。”

石成瑞感慨道:“唉!别提了,一言难尽。我皆因好游山玩景,闹出事来。我在山里走迷了路,吃的也没有了,还得了病,四肢无力,连路都走不动,我想着肯定要死在山里,回不来了。后来看到许多果子树,我摘了一个吃,就仿佛立刻神清气爽。忽然遇见一个女子,我就迷糊了,被她带到隐虎山。有一位魔师爷,叫桂林樵夫王九峰,他说他女儿跟我有一段仙缘,他女儿叫银屏小姐,后来我就成了亲。在那里吃穿倒是不用愁,要什么有什么,我夫妻倒也和美,她待我也不错。但日子长了,我总是想着家里有老娘,你我又是结发夫妻,怎能忘得了?只是我自己回不来,这次多亏我那妻子,她用法术把我送回来的。我一睁眼,就已经离家不远了,所以我就回来了。”

他妻子听了,问道:“原来是你在外面招了亲了,你这还想回去不回去呢?”石成瑞犹豫片刻:“我倒不想回去了,再说我要回去,也不识得道路。”他妻子又问:“人家待你这么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为何不回去呢?”石成瑞坚定地说:“我不回去了。”他妻子追问:“当真你不回去了?”石成瑞再次肯定:“当真。”这时,他妻子“噗嗤”一笑,石成瑞再一看,哪里还是自己的家,依然在银屏小姐屋里,老娘和妻子刘氏都不见了,刚才说的那些话,竟然都是银屏小姐说的。石成瑞一下子愣住了,原来自己根本就没出过屋子。

银屏小姐解释道:“我真要把你送回家去,你回家去就不来了。”石成瑞有些生气:“你怎么冤我?”银屏小姐说:“我因为试试你的心。”石成瑞无奈道:“娘子你也不便试探我,真要回去,到了家就是我想来也是来不了,我哪里走得回来呢?”银屏小姐认真地说:“你打算回去,我真送你走。我教给你点法术,我给你这块手帕,哪时你要想回来,或是有急难之时,掏出绢帕,双眼一闭,双足一跺,就能回来。”

随后,银屏小姐耐心地教给石成瑞练习驾趁脚风、五行挪移大搬运、护身咒等法术。这天,石成瑞要走了,银屏小姐眼泪汪汪地说:“郡马,我要送你走,可别把我忘了。”石成瑞握着她的手,诚恳地说:“娘子只管万安,我决不能丧尽天良,你我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焉能绝情断意?只要我能回得来,我哪时想你,我哪时回来,这回你可别冤我。”银屏小姐说:“我不冤你,你闭上眼睛罢。”

石成瑞果然闭上眼睛,只觉耳轮中只听风声响,身子直仿佛忽忽悠悠,如同驾云一般。等风声响停了,银屏小姐说:“你睁眼罢!”石成瑞一睁眼,发现已然到了浙江地面。银屏小姐说:“郡马,此地离你家不远了,我可要回去了。我所说的话,你要谨记在心,绢帕千万不可遗失。你我夫妻一场,全看郡马你的心意了。”说着话,夫妻二人携手,银屏小姐眼中满是不舍的泪水。石成瑞试探着问:“娘子,你跟我家去好不好?”银屏小姐摇了摇头:“我不能,我要回去了。”

两人都不忍分别,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都说至亲者莫过父子,至近者莫过夫妻。石成瑞强忍着不舍,说道:“娘子你回去罢,我决不能负心就是了。”银屏小姐哭得说不出话来,最终,夫妻二人含泪分别。

石成瑞看着银屏小姐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这才朝着家乡的方向走去。等他来到村庄里,却见家家关门闭户,一片冷冷清清的景象。来到自己家门前,门也是关着的,石成瑞上前拍门。过了一会儿,刘氏出来开门,石成瑞一看顿时愣住了,只见刘氏身穿重孝。他忙问:“娘子给谁穿孝?”刘氏哽咽着说:“给老娘穿孝。”

石成瑞一听娘亲已死,心中如同被重锤击打,一阵悲痛袭来,眼泪夺眶而出,毕竟母子连心。刘氏见丈夫回来,也是悲从中来,两人抱头痛哭。哭了好一会儿,刘氏才止住悲声,问道:“官人这一向上哪去了?”石成瑞便把游山、在隐魔山招亲等事,从头至尾细细讲述了一遍。他又问妻子:“老娘几时死的?什么病症?”刘氏回答:“老病复发,死了有一个多月。”

第二天,石成瑞来到老娘的坟墓前,摆上祭品进行祭奠,又痛哭了一场。在家中住了一个多月后,命运弄人,刘氏也一病不起,最终离世。石成瑞悲痛之余,只好置办棺木,妥善办理丧事,将妻子葬埋。

处理完妻子的后事,石成瑞心中十分烦闷,家中已无亲人,他打算前往玉山县,看望众朋友,排解心中的苦闷。这天,他来到沙市镇,突然感觉身体不适,便找了一家客店住下。没想到,第二天病情更加严重。就这样过了四五天,石成瑞正躺在床上心烦意乱时,店里伙计进来说:“石爷,外面现有济颠和尚来找你。”石成瑞心想:“我虽没见过这位济公,但听我的朋友提说,乃是一位得道的高僧。”于是赶紧叫伙计出去有请。

济公从外面走进来,石成瑞挣扎着起身,问道:“圣僧从哪里来?”济公回答:“我由陆阳山来,找你给我办点事。现在藏珍坞金风和尚被神术士韩棋拿住,非你去救不行!”石成瑞面露难色:“我病着呢,实在有心无力。”济公笑着说:“我给你一块药吃。”石成瑞服下药后,神奇的是,立刻病体痊愈。济公详细地告诉石成瑞前往藏珍坞的道路,石成瑞不敢耽搁,这才朝着藏珍坞赶去,准备搭救金风和尚。至于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零九回

话说飞天鬼石成瑞受济公所托,急忙赶到藏珍坞。刚到此处,正赶上神术士韩棋用子母阴魂绦将金风和尚捆住,正要取其性命。石成瑞快步上前,大声说道:“邓连芳、韩棋,你二人赶快把金风和尚放了,此事便可就此作罢。”韩棋抬头一看,认出石成瑞是自己师父的女婿,赶忙说道:“郡马爷,您从何处而来?”石成瑞正色道:“你把金风和尚放开,他与我有交情。”韩棋心想,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不好得罪石成瑞,便说道:“郡马爷既然与金风和尚相识,我冲着您把他放了,这也不过是小事一桩,算他走运。”说罢,随即将子母阴魂绦收回。只见那驼龙在地上爬了许久,平地突然刮起一阵怪风,金风和尚趁机逃走了。马道玄一看情况不妙,也急忙驾起趁脚风,溜之大吉。群贼见状,纷纷鼓掌大笑。

邵华风疑惑地问韩棋:“韩兄弟,这位武生公子是何人?”韩棋回答:“他是我师父的门婿。”石成瑞转向韩棋,严肃地说:“韩棋,你在此处为非作歹,究竟为何?若听我一句良言相劝,你趁早离去。”韩棋却不以为然:“郡马爷休要多管闲事,你也趁早离开。我受朋友所托,自当把此事当作自己的事来办,定要替朋友捉拿济颠僧,报仇雪恨。”石成瑞耐心劝解:“我劝你还是为好,若不听劝,一意孤行,造下弥天大罪,要知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是时间早晚而已。获罪于天,便无处可祷了。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那济公禅师乃是一位得道高僧,你若与济公作对,不仅给自己招来灾祸,也会给魔师爷惹祸上身。”

韩棋一听,不耐烦地说:“我告诉你,你休要巧言令色,我看在师父面上,放了金风和尚。但冲着你,我并不认识你,你别以为我怕你,只是给你一分关照罢了。你若自找麻烦,可别说我用子母阴魂绦把你捆上。”石成瑞一听,勃然大怒,说道:“韩棋,你真是不知羞耻,我先将你拿住!”说着话,他伸手拔出宝剑,正要上前,韩棋立刻将子母阴魂绦祭起,口中念念有词:“子母阴魂绦一根,阴阳二气紧绕身。练成左道先天数,罗汉金仙俱被擒。”

石成瑞见子母阴魂绦裹挟着金光朝自己飞来,心中暗想:“我若真被他捆上,必定丢人现眼。”心中一急,想起银屏小姐给的那块绢帕,她曾说:“遇有急难之事,双目一闭,一抖绢帕,双足一跺,就能回到隐魔山。”石成瑞当下实在情急,从怀中掏出绢帕一抖,韩棋只见一片白光大作,再看石成瑞已踪迹不见,子母阴魂绦也坠落于地。韩棋无奈道:“真是厉害,罢了,罢了,他竟能逃走,倒真有点本事。走了便便宜他,即便我拿住他,也不能要他性命。他是我师父的门婿,我不过是想羞辱羞辱他罢了。”众人见状,纷纷说道:“咱们回去吧。”邵华风担忧地说:“我想金风和尚这一逃走,必定会给济颠送信,恐怕济颠不日必来。”韩棋哈哈大笑道:“邵大哥但放宽心,你我等候济颠三天,他若来了,我必定将他拿住;他若不来,我便同你去找他。我说到做到,倒叫你们瞧瞧我的法术如何拿人。”

正说着话,只听山坡上一声高喊:“无量佛!”众人抬眼一看,来了一位羽士黄冠的玄门道教。但见此人头戴青缎子九梁道巾,身穿蓝缎色道袍,青护领相衬,腰系杏黄丝绦,脚穿白袜云鞋,面如淡金,细眉圆眼,三绺黑胡须飘洒胸前,手拿拂尘,肋佩宝剑。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本观观主浪游仙长李妙清,他此前到白云岭找白云仙长野鹤真人下棋,今日刚回。

邵华风一见,连忙说道:“李道兄,许久未见!我等在这庙里打扰多日,你也没在家。”李妙清笑道:“贤弟说哪里话来,我的庙就如同你的庙一般,何必说打扰二字。”众人赶忙上前彼此行礼。邵华风接着说道:“我告诉你,我的慈云观被官府查抄了,如今我闹得有家难奔,有国难投。”李妙清惊讶问道:“怎么回事?”邵华风便将派人盗取婴胎紫河车在江阴县犯案,被济颠和尚作对的事说了一遍,又说:“我来约你助我一臂之力,大反常州府,自立常州王,捉拿济颠和尚,报仇雪恨。”李妙清闻言,面露难色:“哎呀,这恐怕不易吧?我听说济颠和尚神通广大,法术无边,咱们三清教有头有脸的老道,都被他制服了。不过有一点,他似乎不找好人麻烦,只针对为非作歹之人。”邵华风不屑道:“什么好人坏人?我约请的这二位乃是万花山圣教堂八魔祖师爷的门徒,非得把济颠拿住不可,也叫他知道咱们三清教有能人,为三清教挽回些颜面。”

李妙清问道:“众位不在庙里,都在外头做什么?”邵华风便将方才金风和尚、马道玄前来作对,金风和尚被韩棋用子母阴魂绦捆住现了原形,后因魔师爷姑爷讲情才放人的事说了一遍。浪游仙长李妙清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虽听说济颠和尚不好惹,却一直没见过。”韩棋接口道:“等我何时拿住他,叫你瞧瞧。”

正说着话,只听正南方向有人高声喊道:“好一群杂毛老道,我和尚来了!瞧瞧你们有什么刀山油锅!”众人一看,原来是个穷和尚。但见济公早已将三光闭住,一副酒醉疯癫的模样,脚步踉跄地从山口往前走来。邵华风见状,对韩棋说:“韩贤弟,你看济颠僧来了。若没有你们二位在此,我等怕是见了他就得跑,这和尚厉害无比。”韩棋哈哈一笑:“我去拿他。”

浪游仙长李妙清见济公只是个肉体凡夫,便问邵华风:“邵大哥,这就是济颠?”邵华风答道:“正是他。”李妙清轻敌道:“看这乞丐和尚,何必劳众位动手?不是我夸口,不用你们帮忙,我略施小术便能将他拿住,易如反掌,叫你们瞧瞧我的法力。”邵华风大喜:“李大哥若能拿住他,那就再好不过了。”

李妙清艺高人胆大,自恃有些法术,立刻上前,伸手拔出宝剑,指着济公喝问道:“来者可是济颠僧?”济公答道:“正是贫僧,你打算怎样?”李妙清说:“我听说你无故欺负三清教之人,与我等作对,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你可认识山人?”济公笑道:“我看你就是个杂毛老道,你姓甚名谁?”李妙清傲然道:“山人姓李,名妙清,道号浪游仙长,乃藏珍坞观主。我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善晓过去未来之事,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搬山移海、五行变化,有摘星换斗、拘鬼遣神之法。仰面知天文,俯察知地理,通变化、观气色,排兵布阵、斗引埋伏,样样精通。你若知道我的厉害,趁此认罪服输,跪倒给山人磕头,叫我三声祖师爷。山人出家人以慈悲为怀,饶你不死;如若不然,我当场将你拿住,你悔之晚矣!”

济公哈哈大笑:“好你个孽畜!休要口出狂言。你大概也不知道我和尚有多大来历,今日便是你跪倒给我磕头,叫我三声祖宗,我也不会饶你。”李妙清一听,怒火中烧,伸手从兜囊掏出一宗法宝,名曰“打仙砖”,祭起后口中念念有词。这砖能大能小,升至半空中,如泰山般朝和尚头顶压下。和尚哈哈一笑,口念六字真言:“奄嘛呢叭迷哞!奄,敕令赫!”立刻,打仙砖化作一道黄光,坠落于地。济公笑道:“这就是你的宝贝?不行,我和尚不怕。你还有更好的宝贝没有?”

李妙清见状,更加气愤,说道:“好颠僧!竟敢破我法术?待我再来拿你!”一伸手又从兜囊掏出捆仙索,祭在空中,口中念念有词,捆仙索随风见长,朝和尚锁来。和尚用手一指,口念六字真言,捆仙索也坠落于地。李妙清见状,顿时愣住了。旁边神术士韩棋微微一笑,说道:“济颠僧虽是凡夫俗子,倒有点来历,你们拿不了他。”说罢,他伸手拿出子母阴魂绦,走上前说道:“李道兄,闪开了!”李妙清一闪身躲开,韩棋对着济公喝道:“济颠,你自来找死,休怪我来拿你!”说着话,他把子母阴魂绦一抖,口中念念有词……

不知济公如何应对,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一十回

话说神术士韩棋将子母阴魂绦祭起,口中念念有词:“子母阴魂绦一根,阴阳二气紧绕身。练成左道先天数,罗汉金仙俱被擒。”霎时间金光夺目,朝济公席卷而去。济公故意高声叫嚷:“不好了!快救人啊!”转眼间便被捆倒在地。众妖道见状,纷纷鼓掌大笑。神术士韩棋说道:“众位可都看见了?我原本以为济颠有多大能耐,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真是闻名不如见面。邵大哥,我已将他拿住,任凭你们处置。”邵华风咬牙切齿地说:“直接杀了他算了。”有的贼寇说:“杀了太便宜他,还是剐了他!”还有的说:“把他开膛摘心!”“剥了他的皮!”众人吵吵嚷嚷。韩棋开口道:“诸位的主意都不好,依我看,把他抬到里面,扔到香池子里烧死,来个火化金身倒不错。”众人纷纷称好。韩棋转向济公说道:“济颠,你这是自寻死路,休怪我心狠手辣。”和尚问道:“你当真要烧我?”韩棋狠声道:“自然是真的!”随即吩咐手下人将济公抬着,来到庙内,扔进香池子里。

起初,韩棋说话时,济公口中还能应答。紧接着,众人搬来许多柴草,堆在香池子里,将济公压在下面,点起了火。片刻之间,烈焰腾空而起。众人闻到一股腥臭难闻的气味,都觉得十分恶心。众老道亲眼看着济公和尚被烧,一个个欢喜得不得了。

邵华风兴奋地说:“众位,今日把济颠和尚烧死,我以后就没有可害怕的人了。希望众位助我一臂之力,前往常州府报仇雪恨。除掉这和尚,咱们从此就能海阔天空,谁还敢来招惹咱们?”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哈哈一笑:“好孽畜!想烧我和尚,哪有那么容易?”众人抬眼一看,只见济公晃晃悠悠、歪歪斜斜地从外面走进来,手中还拿着子母阴魂绦。再一看,神术士韩棋已经不见了踪影。众老道和一干群贼吓得魂都快没了,转身就跑。

众人跑出藏珍坞庙后门,邓连芳提议道:“众位,咱们前往万花山圣教堂,给八魔师爷送信,为韩棋贤弟报仇。”众群贼只顾着拼命逃跑,谁也不搭话,生怕和尚追上来。他们跑得急切,如同丧家之犬、漏网之鱼,恨不得多长出一双翅膀,飞上天去。

济公走出庙门,忽然打了个冷战。罗汉爷一按灵光,立刻知晓了事情的原委,口中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你说不管,我和尚怎能不管?真是一事未了,又接一事。”说着话,连忙向前赶路。罗汉爷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算出此时雷鸣、陈亮正遭遇劫难。

书中交代,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陈亮家中有叔叔婶婶,还有一个妹妹名叫玉梅。他的叔父名叫陈广泰,是一位忠厚老实的人。陈亮常年不在家,家里的生计并不依靠陈亮在绿林做的买卖。起初,陈广泰以为陈亮在绿林干的不是好事,可能是寻花问柳之流,后来才知道陈亮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即便如此,陈广泰还是觉得在绿林为贼不是正途,多次劝说陈亮改邪归正,却始终没能成功。陈广泰家里有房屋、有铺子,在陈家堡也算是财主。

陈广泰整六十岁时,家里大摆寿宴,在村口外搭起了戏台和看台唱戏。当天,许多亲友都来给陈广泰祝寿,妇女们都到看台上看戏。自然,玉梅姑娘也要陪着应酬亲友,在看台上坐着看戏。玉梅小姐今年二十二岁,长得花容月貌,可谓眉如柳叶舒展,唇似樱桃绽放,杏眼含情,香腮带笑,芙蓉面、杏蕊腮,就算是瑶池仙子、月殿嫦娥,也不过如此。

这位姑娘自幼娇生惯养,父母早亡,跟着叔婶长大,也就称呼叔婶为爹娘,陈广泰对她爱如掌上明珠。她天生聪明伶俐,知三从、晓四德,明七贞、懂九烈,熟读圣贤书籍,广览烈女文章。直到如今,还没有定下婆家,只因高不成低不就。做官为宦的人家,攀配不上;小户人家,陈广泰又不肯将女儿许配过去。平日里,姑娘无事从不迈出大门一步。今天陪亲友听戏,在看台上坐着。

台下男男女女、本村的人都来凑热闹,挤得水泄不通。偏偏其中有一个地痞无赖,也在这儿看热闹。别人都往戏台上看,这小子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台上的姑娘。

本地有个皮员外,原本是破落户出身,姓皮名绪昌。他家中有个妹子,长得有几分姿色,时常勾引本地的少年、浪荡公子来家中住宿,做着暗娼的营生。皮绪昌装作不知道,回家有吃的就吃、有喝的就喝、有钱就花,也不问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偏偏他命好该着发财,本地有一位金公子,祖上做过一任知府,家里有钱,就把他妹妹半买半娶回了家,给了皮绪昌几千银子。

皮绪昌一下子就发家了,买了房子,使唤奴婢,他的妻子也成了大奶奶,还有一个儿子叫皮老虎,众人都称他为大爷。后来,金公子的正夫人去世,就把皮绪昌的妹妹扶了正,她居然当家过日子,家里的大小事务都由她经手料理。皮绪昌更是有了依靠,他妹妹把娘家照顾得十分周到。皮绪昌有了钱,一富遮三丑,众人都称他为员外。他也好交友,出手阔绰,无论哪类人他都认识,三教九流都和他有来往。他也和衙门走动,书班皂隶都和他交朋友。在本地,他时常倚仗势力欺压百姓,他儿子皮老虎更是结交了一群本地的地痞无赖,在外面寻花问柳,抢夺良家妇女,无恶不作。

有几个人整天围着皮老虎转,和他交情“深厚”,一个姓游名手,一个姓郝名闲,一个姓车名丹,一个姓管名世宽。这些人都是无业游民,在外面专门帮人嫖娼、凑钱赌博,混吃混喝,狐假虎威。每逢皮老虎出门,总有十个八个打手跟着,在本地没人敢惹他,不过真有势力的人家,他也不敢去招惹。

今天,皮老虎带着这些人也来看戏,这小子一眼就瞧见了姑娘陈玉梅,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看台上。这小子本来就长得歪瓜裂枣,拱肩缩背,兔头蛇眼,歪戴着帽子,披散着大氅。看了半天,他对众人说:“众位,我看台上那个女子长得真是不错,我太喜欢她了,你们去给我把她抢过来。不管她是谁家的,要是不答应,我就跟他打官司。”旁边的游手、郝闲、车丹、管世宽连忙说:“大爷,你可别打这个主意,这个姑娘惹不起。她是开白布铺陈广泰的女儿,听说她有个哥哥在镖行里,会些拳脚功夫。再说今天陈广泰做寿,亲友众多,怎么能抢得成呢?论势力,咱们也未必惹得起人家,大爷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皮老虎嘟囔着:“可我实在太喜欢她了。”众人无奈地说:“喜欢也不行,咱们还是走吧。”于是,众人一起陪着皮老虎回了家。

没想到,皮老虎自从见了陈玉梅姑娘,就像丢了魂一样,回到家后茶不思饭不想,得了单相思病。一连三四天,病情越来越重,精神也越来越差。皮绪昌见儿子病了,心里十分着急,就问游手等人:“你们整天和我儿子形影不离,知道他为什么无缘无故生病了吗?”管世宽说:“老员外要是问公子大爷的病,是因为那天陈广泰唱戏,公子看见陈广泰的女儿在看台上,长得十分美貌,夸了半天,回来就生病了。”

皮绪昌一听,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好办。我让人去见见陈广泰,跟他提提这门亲事,凭我家的家境,也配得上他家,他应该不会不愿意。只要他愿意把女儿嫁给我儿子,我选个好日子就娶亲,要什么东西我都给。”管世宽说:“既然这样,我去陈广泰家提亲,你等我的回信。”皮绪昌说:“好,你去吧。”

管世宽立刻来到陈广泰家门口,喊了一声辛苦。老管家陈福一看,认识他,便问:“你有什么事?”管世宽说:“我要见你们员外,有话要说。”老管家进去禀报:“管世宽要见员外。”陈广泰一听,疑惑地说:“他来干什么?叫他进来。”管世宽来到里面,行了礼。陈广泰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管世宽说:“我是来给令爱千金提亲的。”陈广泰问:“提的是哪家?”管世宽说:“皮员外的公子,那可真是门当户对。皮公子文武双全,满腹经纶,论武功,弓刀石马步箭样样精通,将来必定能成大器。”

陈广泰本就是心直口快的人,一听这话,立刻骂道:“你简直是满口胡言!我家是正经人家,怎么能把女儿嫁给他们?我嫌他们身上有腥臭之气,怕沾染了我家!”没想到这句话一出口,竟惹出了一场大祸……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