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全传第121回第130回(2 / 2)

王二气呼呼地把济公买肉捣乱的事说了一遍,刘文通对众人说:“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一个穷和尚计较了,把那五百钱给他,让他走吧。”济公接口:“要不是看在这位大哥的面子上,这事没完!”刘文通说:“大师父也给我个面子,别计较了。”济公笑道:“冲你就算了,回头楼上见!”说完一溜烟跑了。刘文通纳闷:“这和尚说‘楼上见’是什么意思?”也没多想,转身问伙计:“你们掌柜的呢?”伙计说:“还没起床呢。”

正说着,段山峰听说有人在店里闹事,慌忙从里屋跑出来,大喊:“别让那和尚跑了!”刘文通连忙拦住:“大哥,别跟出家人一般见识,让他去吧。”段山峰一看是刘文通,立刻换了笑脸:“兄弟,快屋里坐!”两人进了屋,段山峰问:“贤弟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刘文通突然跪地:“兄长,小弟今天是来给您磕头的。”段山峰忙扶起他:“这是干啥?有啥事?”刘文通叹了口气:“今天是我生日,想找兄长说说心里话,排解排解牢骚。我活这么大,没交几个知心朋友,只有兄长您跟我最投缘。俗话说‘酒肉兄弟千个有,急难之时一个无’,咱们这交情,真是‘万两黄金容易得,一个知心也难求’啊!”

段山峰感动地说:“好兄弟!今天你生日,哥哥陪你喝酒去!萧山县哪家酒馆好?”刘文通心里早有打算,但故意不说庆丰楼,怕段山峰起疑,便说:“兄长说了算,去哪都行。”段山峰一拍大腿:“庆丰楼是咱这儿最气派的酒馆,就去那儿!”刘文通暗自高兴:“正中下怀!”段山峰换了身整齐衣裳,洗了把脸,带上银两,两人并肩往庆丰楼走去。

单鞭赛尉迟刘文通究竟会如何设计捉拿段山峰?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二十七回

段山峰和刘文通离开肉铺,往庆丰楼走去。刚进城,就看见街上三三两两的官兵,个个带着兵器、穿着号衣。官兵们都认识段、刘二人,纷纷打招呼:“刘爷、段爷去哪儿?”段山峰随口问:“诸位有什么差事?”官兵们回答:“奉上级命令待命,也不知具体啥事,听说跟密案有关。”其实这些官兵并不知道是要捉拿段山峰——县令给城守营发了文书,只说派二百官兵在庆丰楼附近埋伏,听候王雄、李豹调遣,所以众人都蒙在鼓里。

刘文通心里清楚怎么回事,跟着段山峰来到庆丰楼。上楼一看,竟然一个座位都没有——掌柜的早就接到通知,衙门要借楼办案,楼上不能留客。两人刚坐下,伙计就麻利地摆上干鲜果品和酒菜。正要点菜,忽听楼梯“噔噔”响,有人嚷嚷:“我花钱吃饭,哪个敢拦我上楼?”伙计抬头一看,原来是刚才在肉铺闹事的穷和尚。

原来济公从肉铺出来后,见刘文通和段山峰进了庆丰楼,便悄悄跟了过来。刚进饭馆,伙计就拦他:“大师父,楼上不营业,有人包场了。”济公假装可怜:“我就吃顿饭,今天赚了点小钱,在楼下吃就行。楼上都是大爷们,一盘菜楼上卖二百四,楼下才一百六,我可吃不起。”伙计一想楼下随便坐,就没拦他。谁知一转眼,济公就溜上了楼,边找座位边嚷嚷:“哪个红了眼的敢不让我坐?”最终在角落找了张桌子坐下。

楼上伙计急得直使眼色,想让济公下去,可当着段山峰又不敢明说。掌柜的怕段山峰起疑,赶紧示意伙计:“大师父要什么菜,赶紧给点。”伙计只好过来问:“大师父想吃什么?”济公故意刁难:“你们有梅花鹿酒吗?”伙计无奈:“没有梅花鹿,只有玫瑰露。”济公一拍大腿:“对,就来玫瑰露!菜嘛,把肉切一切,搁锅里炒炒就行。”伙计试探:“炒肉片?”济公摇头:“不是,得再切细点。”伙计咬牙:“炒肉丝?”济公还是不满意:“要切成丁,跟辣酱炒!”伙计忍着火气换了肉丁炒辣酱,济公又挑刺:“怎么炸丸子就给十一个?我要一个拳头大的!”伙计快哭了:“这就是标准份,您再闹我该下岗了!”济公这才罢休,嘟囔着:“我喝醉了可要摔酒盅子啊!”

这话把刘文通吓了一跳——他早和官府约定以摔杯为号,要是济公提前摔了,段山峰没喝醉,恐怕难以捉拿。只听伙计哀求:“大师父别摔啊!”济公瞟了眼刘文通,慢悠悠道:“有人请我喝酒,我就不摔。”刘文通心里犯嘀咕:“这和尚真邪门!”连忙打圆场:“大师父别为难伙计,回头我结账。”段山峰不耐烦:“跟个疯和尚较什么劲?喝咱们的!”

两人推杯换盏,段山峰却始终清醒。刘文通暗自着急:“平时他酒量没这么大啊,怎么今天喝不醉?”忽听济公在旁自言自语:“喝酒不醉是因为心里没烦事,一提烦心事,准得醉!”刘文通心中一亮,故意叹气:“段大哥,我拿你当亲哥,可你有事瞒着我,这就不够意思了。”段山峰一愣:“兄弟这话从何说起?我瞒你什么了?”刘文通压低声音:“梁官屯那件事,你当我不知道?纸里包不住火啊!”

段山峰脸色瞬间煞白,酒意上涌——原来梁官屯命案正是他所为!段山峰本是湖南衡州府的江洋大盗,擅长飞檐走壁,后来逃到萧山县开肉铺避祸。七月十五那天,他见刘喜之妻杨氏美貌,便趁刘喜外出要账,持刀潜入其家,想逼杨氏就范。杨氏大声呼救,段山峰怕被街坊发现,一怒之下将她杀害,割下头颅扔到隔壁院中。隔壁老头夜里出恭时捡到人头,吓得赶紧包起来扔到苇塘,后来被李福捡到。

段山峰以为此事神不知鬼不觉,如今刘文通突然提起,顿时如五雷轰顶,酒劲直冲脑门……欲知段山峰能否被捉拿归案,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二十八回

刘文通一提梁官屯的命案,段山峰顿时心中一惊,酒意上涌。他暗自寻思:“这事没人知道啊,听说刘喜把笑话刘三告到官府,也没把刘三怎么样,这事儿我可不能承认。”于是强装镇定地说:“刘贤弟,我在梁官屯什么也没干啊!”刘文通严肃地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在梁官屯杀了刘喜的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段山峰脸色一沉:“你别胡说八道,就算你知道又能怎样?”刘文通说:“现在有人要抓你,我念在朋友情分来给你通风报信。”段山峰怀疑地看着他:“哼,我看是你勾结别人来抓我吧!”

这时,一旁的济公说:“哟,要打起来咯!”顺手“叭嚓”一声摔碎了酒盅。楼下的王雄、李豹和众官兵听到信号,立刻大喊:“抓段山峰!”王雄、李豹刚冲上楼梯,济公施展定神法,将他们定在原地。段山峰见势不妙,一脚踢翻桌子,扳下桌腿就朝刘文通打去。刘文通迅速甩掉大氅,抽出单鞭与段山峰交手。店里的伙计吓得惊慌失措,跑向楼梯时竟忘了脚下,直接滚了下去。济公在一旁大喊:“哎呀,不得了啦!”还顶起一张八仙桌在屋里乱跑。段山峰用桌腿打刘文通,济公就举着八仙桌去挡,刘文通挥鞭打段山峰时,济公则在一旁不管。

段山峰听到四周都是“抓段山峰,别让他跑了”的喊声,心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于是纵身从楼窗跳出。刘文通不会飞檐走壁,着急地喊道:“他要跑了!”济公却胸有成竹地说:“跑不了!”段山峰刚跳下,济公也跟着往下跳,正好砸在段山峰身上,把他砸倒在地。官兵们立刻围上来,用铁链锁住段山峰。济公假装委屈地说:“哎呀,你摔了我的腰,碰了我的腿。”说完便自顾自地走了。段山峰心中暗自痛恨济公,要不是他,自己早就逃脱了,可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

王雄、李豹恢复行动后,和刘文通一起下楼,押着段山峰前往县衙。到了萧山县衙,县令立刻升堂。王雄、李豹向县令禀报:“段山峰已抓到。”县令问:“是怎么抓到的?”王雄如实讲述了如何请刘文通帮忙,又如何有个穷和尚相助的经过。县令又问:“那个穷和尚是怎么回事?”王雄详细说了一遍,县令心中明白了几分。

县令传段山峰上堂,问道:“段山峰,梁官屯刘喜的妻子杨氏,你为什么要杀她?”段山峰一口咬定:“小人不知道这件事。”县令勃然大怒,喝道:“看来不刑讯逼供,你是不会招的,来人,拿夹棍!”夹棍被拿到大堂上一扔,段山峰见状,心中害怕,连忙说:“老爷,别用刑,我招就是了。刘喜的妻子是因为我想与她行奸,她不答应,所以我杀了她,求老爷开恩。”县令点了点头,命人先把段山峰戴上镣铐关进监狱。

接着,县令又把刘文通叫上堂,看了看他,吩咐李豹、王雄拿一百两银子赏赐给刘文通。刘文通推辞不要,王雄劝道:“兄长,这是老爷的赏赐,您就收下吧。”刘文通想了想说:“这样吧,给官兵们分二十两银子,他们辛苦一趟;给衙门的伙计们也分二十两;你们哥俩每人分二十两;剩下二十两给段山峰,在狱里帮他打点打点,别让他受苦,也算是尽了我对朋友的情谊。”王雄说:“好,就按兄长说的办。”

正说着,县令又传王雄、李豹上堂,说:“你们俩赶紧把帮忙的那个穷和尚找来,找到了赏你们每人十两银子,找不到就重责你们每人四十大板。”王雄、李豹无奈地退下,心想:“上哪儿去找啊?”他们赶紧派伙计出去找穷和尚。不一会儿,伙计们领来了三四个穷和尚,有的拿着木鱼,有的拿着鼓,都是化缘的。王雄一看,说:“不对,都放了吧。”然后和李豹一起出去继续找和尚。

话说济公帮着抓住段山峰后,继续往前走,看见前面有一乘花轿往西抬去。济公运用灵光,连击三掌,口中念道:“阿弥陀佛,这件事我和尚怎能不管?”这便是书中“巧断垂金扇”的情节。济公正走着,又看见一位文生公子,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这位公子脸上满是忧愁,头上的文生巾烧出了一个窟窿,绣带只剩半根,身上的文生氅斜钉着七条补丁,走路摇摇晃晃,但看起来很有学问。

书中交代,这位公子名叫李文龙,原本是萧山县的神童,十四岁就考中了秀才,家里曾经很富有。但父母早亡后,他只知道埋头读书,不懂得经营家业,坐吃山空,家境逐渐衰败,一年不如一年,到后来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足之地,连隔夜的粮食都没有。他的妻子郑氏,是宦门之女,也是父母双亡后由舅母家操办婚事嫁过来的。郑氏自幼读书识字,非常贤惠。自她嫁过来后,李文龙依旧一心读书,不事生产,日子过得愈发艰难,只能靠李文龙出去卖字赚点小钱,夫妻二人每天喝稀粥,就着黄薤菜充饥,生活十分困苦。

他们生了一个孩子,今年三岁,刚刚会牙牙学语,还不能吃饭。这天,李文龙出去了半天,一文钱也没挣回来,家里米缸见底,柴也没有了,正等着钱买米下锅。李文龙心想:“大街上的粮食店刚开张,我可以去送副对联,说不定能要到两个钱买饭吃。”于是他来到粮食店,客气地说:“掌柜的,恭喜新店开张,我来送您一幅对联。”掌柜的赶紧说:“先生,您别写了,给您一文钱,拿去喝茶吧。”李文龙有些尴尬地说:“掌柜的,一文钱我怎么拿呀?”掌柜的说:“先生,您可别小看这一文钱,卖一斤粮食也未必能挣出一文钱来呢。”李文龙听了,脸涨得通红,钱也没要就回家了。

回到家,李文龙对郑氏说:“娘子,今天没挣到钱,你去隔壁王大娘家借个二三百文钱吧,咱们好吃饭,明天我挣了钱再还她。”郑氏便去隔壁王大娘家,说:“大娘,能不能借我二三百文钱,今天您侄儿没挣到钱,等明天有了钱一定还您。”王大娘说:“孩子,你从来没跟我开过口借钱,可今天不巧,家里一个钱也没有,等我儿子给我送钱来,我再给你送过去。”郑氏只好回来告诉李文龙:“官人,王大娘没钱。”李文龙叹了口气说:“唉,英雄有凌云壮志,也难解饥饿之苦啊。就算是大将军,手中的长枪能翻江搅海,也抵挡不了饥、寒、穷这三种困境,人生在世,谁能不被这三样所害呢,英雄到了这种境地,也难以施展抱负啊。”

正叹息着,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李文龙出去一看,是个买卖人的打扮。那人说:“我是大街德茂绸缎店的,我们东家要给一个做官的朋友写信,需要写得有文采,我们铺子的人都写不了,知道先生您才学高,特来请您帮忙写一封,我们东家肯定会给您三两二两的笔资,不知道先生您有没有时间?”李文龙连忙说:“有时间,您稍等,我去拿笔袋。”他立刻回到屋里对郑氏说:“娘子,你在家等着,绸缎店找我写信,我去去就回,拿到笔资咱们就可以吃饭了。”郑氏送他出门后,关上了门。

李文龙跟着那人来到德茂绸缎店,刚一进店,众人就说:“先生来了,请坐!我们东家一会儿就来。”李文龙坐下后,有人给他倒了杯茶。李文龙看着茶水太浓,自己肚子里没东西,不敢喝,怕把虚火压下去更饿。等啊等,一直等到太阳西斜,东家还没来,李文龙着急地问:“怎么你们东家还不来呀?”众人说:“马上就来。”又等了半天,天渐渐黑了,店里的人开始吃晚饭,邀请李文龙一起吃,李文龙推辞说:“你们请吧。”看着别人吃饭,他心里又饿又着急。好不容易等到东家来了,还带着一个朋友。东家先应酬朋友,等朋友走了,才出来对李文龙说:“让先生久等了,本来要写信的,可刚才那位朋友已经把信带来了,就不用写了。给先生点个灯笼,您请回吧,改日再谢。”

李文龙饿了一天,信也没写成,又不能强行索要报酬,只好垂头丧气地打着灯笼回家。他叫门后,郑氏开门说:“官人,你回来了,我等你吃饭呢。”李文龙一愣,说:“刚才家里一粒米都没有,哪来的饭呀?”郑氏说:“你走后,王大娘送来了三百文钱,我熬了一锅粥。”李文龙说:“好!好!好!”便进屋吃饭。郑氏问:“官人,你去写信怎么样了?”李文龙无奈地说:“我的运气真是差到极点了,等到掌灯,人家又不写信了。”

吃完饭后,李文龙到后院去上厕所。刚蹲下,就听到后门有人敲门,还说:“娘子,我来了。你不是说你丈夫去给人写信了吗?我特意来看望娘子,快开门呀!”李文龙一听,气得站起来去开门,大喊:“好你个贼人!”那人掉头就跑,李文龙没抓住他,却发现那人从袖口掉下一件东西。李文龙捡起那东西回到屋里一看,顿时气得脸色大变。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二十九回

李文龙捡起从那人袖口掉落的东西,拿到屋里一看,原来是一个手卷包。他打开手卷包,里面有一对赤金耳坠,还有三张字柬。李文龙先看第一张,是一首七言绝句,上面写着:“难割难舍甚牵连,云雨归来梦里欢。学生至此无别事,特意前来送坠环。”李文龙看后,气得脸色大变。

他又看第二张,同样是七言绝句:“学生前者约佳期,娘子恩情我尽知。回家焚香求月老,但愿长久做夫妻。”李文龙越看越生气。再看第三张,是一首西江月词:“前赠镯串小扇,略表学生心田。寄与娘子要收严,莫与尊夫看见。预定佳期有日,后门暗画白圈。云雨时来会巫山,定做夫妻永远。”

李文龙看完这三张字柬,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他心想:“好你个贱婢,竟然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原来背着我与人私通!”又想到字柬上提到之前赠送过镯串和小扇,便寻思:“我倒要看看这些东西在哪里!”

家里本就只有一个破箱子,也没别的地方可以藏东西。李文龙走过去打开箱子,郑氏见状问道:“官人,开箱子找什么呢?”李文龙没好气地说:“找东西!”边说边翻箱子,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只真赤金镯子和一把垂金小扇。

李文龙把镯子和扇子往桌上一摔,质问郑氏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郑氏一看也愣住了,连忙说:“我不知道呀。”李文龙怒喝道:“好啊,我家穷得日无隔宿之粮,哪来的这些东西?你说不知道,那它们怎么会在箱子里?好,好,好,我李家世代清白,书香门第,怎能容你这等不知廉耻的人跟我一起过日子!”

说完,李文龙气冲冲地走出家门,一直往西城门走去。此时城门已经关闭,守城的门军认得李文龙,便问道:“李先生,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呀?我正想求您给写两把扇子呢。”李文龙说:“写扇子容易,麻烦你开下城门,我出城找人去。”门军便打开了城门。

李文龙来到二条胡同,敲开了郑氏娘家舅妈马氏的家门。郑氏的表弟赖子出来开门,一看是李文龙,便说:“大姐夫来了。”李文龙气哼哼地走进屋里,马氏见状问道:“大姑爷,这么晚了来有什么事呀?”李文龙说:“我请您到我家去,有要紧的事。”马氏说:“不用说,你们夫妻又吵架了吧。依我说,别吵吵闹闹的,咱们过着这么苦的日子,别叫外人看笑话,说咱们穷急眼了。”李文龙说:“不是吵架的事,您到我家就知道了。”

马氏没办法,只好跟着李文龙来到他家。一进屋,就看见郑氏哭得死去活来。李文龙说:“您赶紧把您外甥女带走,我家不要她了。”马氏说:“这是为什么呀?就算拌两句嘴,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呀。”李文龙说:“她犯了七出之条,我不能不休了她。您看看这镯子,是她与人私通得来的,您赶紧带她走。”

马氏无奈地对郑氏说:“甥女,你先到我家住几天吧,等大姑爷气消了,我再把你送回来。”马氏正劝着,郑氏刚抱起孩子准备走,李文龙一把将孩子夺过来,说:“郑氏,你这一走,还不知道会嫁给谁呢,这孩子是我李文龙的,我得留下。”

郑氏见孩子被夺走,心里犹如刀割一般痛苦。李文龙不停地催促着让郑氏快走,马氏只好把郑氏带回了自己家。第二天,郑氏一直在哭,求舅母去劝劝李文龙,因为她真的不知道那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马氏来到李文龙家门口敲门,李文龙没开门,在里面问道:“谁呀?”马氏说:“大姑爷,气消了吗?我来劝劝你。孩子也得吃母乳呀,我把姑娘送回来吧。”李文龙没好气地说:“您赶紧走,谁是您大姑爷?我可不认识您!”马氏一听,生气地说:“好你个李文龙,你别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我还求着你呀!”

马氏回到家,告诉郑氏说:“李文龙不开门,还出口伤人,我可不能再去给他赔笑脸了。姑娘,你就在我这儿住着吧。我做点针线活,还能让你有口粥喝。你自己拿主意,我也管不了你,俗话说先嫁由爹娘,后嫁由自身。你要是不愿意在我这儿住,随便你。”郑氏听了,放声大哭,心里又想念孩子。

孩子也想妈妈,李文龙看着孩子想吃母乳又没有,自己手里又没钱。这时,听到外面有卖烧饼的声音,便出去说:“卖烧饼的,我这孩子一直哭,您赊给我一个烧饼吧,过几天我一定还您钱。”卖烧饼的叹了口气说:“先生,不瞒您说,我也没什么本钱,赊不起呀。不过先生您以前从没跟我开口借过东西,这样吧,我给一个烧饼给孩子吃,钱不钱的没关系。”

李文龙接过烧饼,嚼烂了喂给孩子,但这怎么能行呢。就这样一连三天,李文龙又气又难过,三天都没吃没喝,孩子也饿得不行了。

李文龙家东隔壁住着一对夫妻,男的叫王瑞,在外面做保镖的营生。这天王瑞回家,问妻子陈氏,西隔壁的李先生为什么把媳妇休了。陈氏说:“你怎么知道这事的?”王瑞说:“不但我知道,我还听说李先生的媳妇在她舅母家,已经说好了人家,要给前兵部尚书卞大人的儿子卞虎卞员外做续弦,今晚就要来娶亲了。你过去问问李先生,到底是因为什么把媳妇休了。”

陈氏便来到李文龙家门口敲门,李文龙开门一看,说:“嫂嫂,您来有什么事呀?”陈氏说:“你大哥让我过来问问,你为什么把弟妹休了。”李文龙叹了口气说:“一言难尽啊,她犯了七出之条。”

陈氏一看孩子的样子,大吃一惊,说:“这可不得了,孩子都快不行了。我这儿给你二百钱,你给孩子买点药吃,再买点糕干泡泡给孩子吃。你去买吧,我给你看门。”

李文龙无奈,抱着孩子出门去买糕干。刚一出门,济公就走了过来。济公说:“好你个孙女婿,你胆子可真不小啊,竟然欺负我们娘家没人,无缘无故就把我孙女休了。什么七出之条?你是亲眼看见她做坏事了吗?我非得跟你打场官司不可,你回家等着,我这就去告状。”

李文龙心想,平白无故又冒出个爷爷来,结婚这么久也没听郑氏提过有这样一位长辈,再看这和尚疯疯癫癫的,心里十分纳闷。

济公又说:“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刚从外面云游回来,就出了这档子事。你瞧瞧,我这重孙子都饿成这样了,我给你点药吧。”说着,济公给小孩嚼了一点药,放进孩子嘴里。然后又说:“李文龙,你回家等着打官司吧。”说完就走了。李文龙一下子愣住了,也没来得及问问这和尚到底是怎么回事。

济公往前走着,正好碰见王雄、李豹两人奉县令的命令出来找他。王雄和李豹一看到济公,便商量说:“咱们要是直接说老爷叫他去,这和尚肯定不敢去,不如咱们骗他,把他带到衙门再说。”李豹说:“好主意。”

等济公走近了,王雄“哗啦”一声抖出铁链,锁住了济公。济公说:“哟!你们干嘛锁我?”王雄说:“好你个和尚,你惹了多大的乱子你知道吗?跟我们去衙门再说!”说着就拉着济公往衙门走。

到了衙门,王雄和李豹不敢就这样带着锁着的济公去见县令,王雄便说:“和尚,你求求我们,我们把铁链给你解开。”济公说:“你们敢解?你们这是借着官府的名义诈骗。老爷既没有签票,我和尚又没做犯法的事,你们凭什么锁我?就算你们求我,我也不解,直接去见老爷!”

王雄一听,心想这可怎么办,赶紧说:“圣僧,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是我们错了。”济公说:“这次就便宜你们了。”王雄和李豹这才把铁链解开。

此时,县令正在大堂上释放王全和李福,说:“你二人幸亏遇到本县,要不然有冤也没处申。现在你们赶紧回家,不许在外面闲逛了。”又吩咐人把他们的东西都还给他们。正说着,王雄进来禀报已经把和尚带到,县令吩咐有请。

济公这一到大堂,正好赶上要断“垂金扇”这桩案子,搭救这对义夫节妇。后面的事情会怎样发展呢?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三十回

县令放走了王全和李福后,听王雄禀报说和尚来了,便吩咐有请。济公一上堂,县令仔细一看,这和尚和自己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赶忙站起身来,抱拳拱手说道:“圣僧可是灵隐寺的济公活佛?”济公说:“老爷您忘了,咱们见过面的,就是王全和李福那起冤案的时候呀。”县令连忙应道:“是是是。”接着赶忙吩咐人给济公看座,济公在一旁坐下。

县令问道:“圣僧从何处而来?”济公回答:“我要去白水湖捉妖,路过此地。”县令说:“原来如此,圣僧去白水湖的话,绍兴府知府顾国章和我关系不错,我们虽是上下级,却不分彼此。圣僧要是去,我可以给知府写封信。”济公说:“好啊,那我问老爷一句话。”县令说:“圣僧请讲。”济公说:“老爷在这地方为官,名声怎么样呢?”县令说:“本县自己也不太清楚,圣僧可有耳闻?”济公说:“老爷的名声倒还不错,两袖清风,爱民如子。不过有一件事,老爷不应该不办。”

县令忙问:“什么事呢?还望圣僧明示。”济公说:“本县有个生员叫李文龙,无缘无故休了妻子,老爷不应该不过问这件事。”县令张甲三一愣,说道:“我没见到有这起案子呀。”济公说:“有这事。”县令立刻传值帖二爷上堂,问道:“有没有人在你这儿递状子告李文龙的?”值帖二爷说:“没有。”县令又叫来官代书,问:“有没有人在你这儿写状子告李文龙的?”官代书也说:“没有。”县令再传值日班询问:“有没有人喊冤告李文龙的?”值日班回禀:“并没有。”

县令对济公说:“圣僧您也听见了,这事儿可难办了。吏员不检举,官府也无从追究,没人来告状,我该怎么办呢?”济公说:“有人告他。”县令问:“谁告他?”济公说:“我告李文龙。”县令问:“圣僧为什么告他?”济公说:“老爷把李文龙传来,如果他不是无故休妻,老爷就治我的罪。李文龙也不是外人,跟我是亲戚。”县令说:“好好。”立刻派王雄、李豹去传李文龙。

且说李文龙回到家后,正纳闷着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一个疯和尚自称是爷爷呢。正想着,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李文龙出去一看,王雄、李豹说:“李先生,有人把你告了。”李文龙问:“谁告我?”王雄、李豹说:“是一个穷和尚。”李文龙一听,立刻到屋里把镯子、小扇、坠环和字柬都带上,抱着孩子跟着王雄、李豹来到衙门。

李文龙一上堂,看到穷和尚和知县平起平坐,心里暗忖:“我这官司怕是要输了。”立刻说道:“老父台在上,生员李文龙有礼。”县令一看,说道:“李文龙,你无故休妻,身为读书人知法犯法,该当何罪?”李文龙说:“回禀老爷,我休妻是有原因的,怎么能说是无故呢?她犯了七出之条。”县令问:“有什么凭据?”

李文龙说:“回禀老爷,那天我出去给人写信回来,在后院上厕所时,听到后门有人叫娘子开门。我开门去抓,没揪住那人,他跑了,从袖口掉下一个手卷包。我捡起一看,里面有一对金坠环和三首情诗。我又在家里找出了金镯和小扇,所以才把妻子郑氏休回娘家。老父台您看看这些东西和诗句。”说着就把坠环、小扇和诗句呈了上去。

县令一看,勃然大怒,说道:“你这等行事,就该挨打,先打你二百戒尺。”李文龙说:“请老爷明示,生员我犯了什么律法,您要打我?”县令说:“打完了我再告诉你。”济公在一旁说:“老爷看在我的面子上,饶恕他这次,先记着这二百戒尺,您先跟他说说缘由。”县令便问李文龙:“李文龙,平常你和妻子感情和睦吗?”李文龙说:“和睦。”县令又问:“平常你妻子贤惠吗?”李文龙说:“平常她很贤惠。”

县令说:“既然你妻子平常安分守己,你们夫妻感情又和睦,你难道不明白这件事可能是有人暗中陷害,故意捏造事端离间你们夫妇吗?凡事都要三思啊。你说你妻子与人私通,你是亲眼所见吗?”济公说:“老爷派差人把郑氏、马氏还有赖子一起传来。”县令立刻让王雄、李豹下去传人。

书中交代,郑氏自从那天跟舅母马氏回来后,第二天就求舅母去劝劝李文龙。马氏到李文龙家去,李文龙不仅不开门,还把马氏辱骂了一顿赶了回去。马氏回到家跟郑氏一说,郑氏哭得死去活来。马氏说:“我也不能再去了。”

早饭后,来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到马氏屋里见到郑氏,老太太就问马氏:“这位姑娘是谁呀?”马氏说:“这是我外甥女,嫁给李文龙为妻了。”老太太说:“哟,这姑娘长得多好呀,就嫁给那个穷酸的李文龙呀?真是可惜了。”马氏说:“现在李文龙不要她了,休回来了。”老太太说:“那也好,早就该跟他散了,省得跟着他受罪。我给你说个主吧,做过兵部尚书的公子卞虎卞员外,新近妻子去世了,要续弦。这一进门就当家,有成箱的衣裳穿,论匣子的首饰戴,多好呀。”

郑氏一听,问道:“这位妈妈今年多大年纪了?”老太太说:“我六十八岁了。”郑氏说:“好,您这么大年纪了,应该说点积德行善的话,不该拆散我夫妇,您快走吧。”这个老太太被郑氏抢白了一顿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一见郑氏就说不必再跟李文龙受苦,还劝她不必想不开,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问她愿不愿意考虑卞虎卞员外,说一进门就当家,前呼后拥,出门坐轿子。郑氏又把她驳走了。

一连来了四个媒人,都是给卞虎提亲的。郑氏也是个聪明人,心里一想:“来了四个媒人,都给卞虎一个人提亲,要是提两家还说得过去,可都提同一家,这其中肯定有缘故。”郑氏又想:“这肯定是卞虎派人来离间我和丈夫的关系,我不如先答应下来,跟他要五百银子给我丈夫李文龙,让他专心读书,扶养孩儿。等过了门,我暗中带一把钢刀,通过说话套出卞虎的真情,然后用钢刀把他扎死,我再自尽,这样才能显出我的贞节之名,也能让丈夫李文龙明白真相。”

想好了之后,郑氏就跟这个媒婆说:“我愿意了,你可以走了。但有一个条件,我先要五百银子,没有银子我不上轿。还得把我丈夫李文龙找来,我要见他一面,不依着我,这事就不行。”媒婆一听,说:“那都好办,派人把你丈夫找来让你们见一面,你要的银子也现成,只要你愿意,我去说。”郑氏说:“行吧。”

媒婆走了,第二天回来就说:“谈妥了,今天晚上就来娶亲,先有人送银子来,随后轿子就到。”正说着话,外面有人敲门,马氏让赖子去开门,一看是两个公差。马氏问:“找谁呀?”王雄、李豹说:“有人把你们告了。”马氏问:“谁告我们?”王雄说:“李文龙。”马氏说:“好啊!李文龙把媳妇休了,反倒把我们告了。”王雄说:“老爷有令,传郑氏、马氏和赖子去过堂。”马氏说:“哟,我们赖子一个傻孩子,招谁惹谁了?”王雄说:“老爷有吩咐。”马氏没办法,找人看家,然后同着郑氏带着赖子一起来到公堂。

王雄上去禀报了一声,县令吩咐:“先把郑氏带上来。”郑氏一上堂,李文龙三岁的孩子一看见妈妈,“哇”的一声就哭了。县令说:“你是郑氏?”郑氏说:“小妇人在。”县令一看郑氏穿着平常,问道:“你丈夫李文龙为什么休了你?”郑氏说:“小妇人不知道。”县令又问:“你愿意跟李文龙过下去吗?”郑氏说:“小妇人虽然不敢说知书达礼,但也知道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求老爷恩典,我愿意跟我丈夫。”

县令问:“这两天你在舅母家,你舅母说了什么?”郑氏说:“我求舅母去跟我丈夫说和,舅母被我丈夫辱骂回来了,舅母也不管了。昨天一连来了四个媒人都给我提亲,而且都是提卞虎卞员外一家,小妇人就起了疑心,觉得这肯定是卞虎主使的,想离间我夫妇。”县令问:“你答应了吗?”郑氏说:“我答应了。”县令问:“你既然愿意跟你丈夫,为什么又答应了呢?”

郑氏说:“我打算跟他要五百银子,给我丈夫李文龙,让他用功读书,抚养我们的孩儿。我虽然答应了,但等他把我娶过去,我暗中带把钢刀,通过说话套出他的真情实话,然后把他扎死,我再自尽,到时候呈报官府,也好洗清小妇人的清白之名。”县令点了点头,让人把郑氏带下去,然后传马氏上堂。

县令一看马氏,三十多岁,长得也挺漂亮,看起来有些风流。县令问道:“马氏,你外甥女被休回来,你为什么不给他们说和呢?”马氏说:“回禀老爷,小妇人去李文龙家,李文龙不开门还把我骂了回来。我就跟我外甥女说,她愿意在我家住着,我做针线活还能供她两碗饭吃,先嫁由爹娘,后嫁由自身,我也管不了她。媒人给她说亲,是她自己答应的,我也没让她另嫁。”

县令一听,这案子一时找不到头绪,便问济公:“圣僧,这可怎么办?”济公说:“把马氏带到外面去,立刻把赖子带上来。”县令问赖子:“赖子,你说实话,我给你换新衣裳,买肉吃。”赖子本就是个傻子,说:“不知道。”县令又问:“你妈跟谁商量什么计策害你姐姐了?”赖子还是说:“不知道。”县令再问:“你妈叫谁给你姐姐说亲的?”赖子依旧回答不知道,问什么他都说不知道。

县令这下犯难了,又问济公。济公把王雄、李豹叫过来,附在他们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王雄、李豹点头答应。

不知济公有着怎样的妙计来审问出事情的真相,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