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全传第101回第110回(2 / 2)

雷鸣在房上听得怒气勃发,手按刀柄便要跳下拿人,却被陈亮一把按住。陈亮附耳道:“二哥莫急,这大厅内外必有不少恶奴,若此时动手,恐难全身而退。不如等夜深人静,那华云龙歇息之后,咱们再潜入他住的厢房拿人,方为上策。”雷鸣强压怒火,点头称是。三人遂隐在房脊暗影中,静待时机。此时厅内烛火摇曳,映得吴坤与华云龙的身影在窗纸上明明灭灭,恰似一对穷凶极恶的鬼魅,在夜色中上演着狼狈为奸的戏码。

济公全传第一百零八回

雷鸣和陈亮在房顶上见到华云龙的瞬间,胸中怒火腾地窜起,手指紧扣刀柄便要纵身而下擒拿这个恶贯满盈的淫贼。柳瑞眼疾手快,一把拽住雷鸣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二哥、三哥先别冲动!咱们得合计合计——一来咱们就三个人,这庄子里恶奴成群,真动起手来未必占得了便宜;二来咱们又不是官府的差役,就算真抓了华云龙,能往哪儿送?再说当年咱们在神前结拜焚香,好歹有过兄弟情分,如今他行恶自有济公活佛来降伏,咱们犯不上跟他结死仇。就说咱们仨这身手,真能稳稳制住他?”陈亮在旁细想,也觉得柳瑞这话在理,便伸手按住雷鸣握刀的手,劝道:“二哥,三弟说得对,犯不着为这种人冒险。随他去吧,多行不义必自毙,总会有报应的。”雷鸣虽满心不甘,但见两位兄弟都这般劝阻,只得咬咬牙,强压下心头的杀念。

三人隐在屋脊的阴影里,屏息听着厅内动静。只听华云龙对华坤长叹道:“吴大哥,若你能资助些盘缠,小弟就先去投奔田大哥,在他那儿住些日子再回来。只要有你们二位撑腰,小弟就算有了底气。”吴坤一拍大腿,朗声道:“这有何难!孩儿们,去库房取银子来!”话音刚落,管家吴豹便点起灯笼,攥着钥匙匆匆出了大厅。雷鸣三人交换了个眼神——原来这恶霸家里还有库房,说不定藏着不少不义之财,三人当即决定悄悄跟上,探个究竟。

吴豹提着灯笼,穿过大厅东侧的狭长过道,往后院走去。转过两层院落,往东有个角门,门内是一间更房,里头几个打更的正围坐着闲聊。吴豹抬手拱了拱,道:“诸位辛苦,我奉庄主之命来开库取银子,今日庄上来了贵客。”打更的王二抬眼问道:“是哪位贵客?”吴豹得意地挑眉:“便是西川路响当当的乾坤盗鼠华云龙华二爷!”王二点点头,挥挥手示意吴豹自便。吴豹来到北房台阶下,将灯笼搁在地上,掏出钥匙开了库门。待他转身要拿灯笼时,却发现灯笼不翼而飞。他皱紧眉头暗骂:“肯定是那打更的王二在搞恶作剧!”于是气冲冲地折返更房门口,只见灯笼果然在门口地上,却已熄灭。吴豹没好气地嚷道:“王二,你们拿我灯笼作耍作甚?”屋内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称自己半步未离,绝没动过灯笼。吴豹嘟囔着重新点燃灯笼,第三次走向库房。

殊不知,早在他第一次打开库门时,雷鸣、陈亮、柳瑞三人已借着灯笼的光影溜进了库房。三人环顾四周,只见屋内整齐排列着几口大柜和躺箱,铜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显然都是用来存放贵重财物的。他们刚要动手开箱,忽听门外传来吴豹的脚步声,慌忙躲进东里间的柜子底下,大气都不敢出。吴豹进门后,打开西侧的柜子,取出两封银子,转身出门时顺手将库门重重锁上。躲在柜底的三人等脚步声远去,才敢探出头来,各自摸了两封银子藏在怀里,正要推门出去,却发现门已从外锁死,窗户上焊着拇指粗的铁条,墙壁和门框都裹着厚厚的铁叶子,俨然一个固若金汤的牢笼。雷鸣低声咒骂:“这下麻烦了,怎么出去?”柳瑞盯着窗外的月光,忽然灵机一动,捏着嗓子学起了猫叫。打更的众人听见动静,纷纷嘀咕:“管家是不是把猫关在屋里了?听这叫声怪可怜的。”吴豹无奈,只得再次回来开锁,嘴里骂骂咧咧:“这该死的畜生,就爱跟人添麻烦!”他提着灯笼在西里间照了一圈,没看见猫的影子。而雷鸣三人早已趁机从东里间溜了出去,足尖一点,跃上了房顶。柳瑞又学了一声猫叫,打更的人指着房顶喊道:“猫跑出来了,在房上呢!”吴豹抬头看了眼黑影,没再追究,锁好库门后匆匆返回大厅。

华云龙接过银子,揣进怀里,起身告辞。吴坤一路送他到大门外,拱拳道:“华二弟路上小心,过几日务必再来,愚兄在此恭候。”华云龙抱拳致谢,转身消失在夜色中。吴坤转身刚迈进大门,早已埋伏在门后的柳瑞突然从阴影中窜出,手中钢刀寒光一闪,正中吴坤后心。这恶贯满盈的追魂太岁甚至来不及惊呼,便一头栽倒在地,断了气息。府中家人见状,顿时炸开了锅,哭喊声、叫嚷声此起彼伏。而柳瑞早已翻墙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次日,家人报官验尸,官府虽派人四处搜查,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找到——毕竟在这恶霸横行的地界,百姓们私下里都暗暗称快,谁又会去帮官府追查真相?

除掉吴坤后,三位英雄悄悄返回客栈,倒头便睡。次日清晨,柳瑞收拾好行囊,问道:“二位兄长接下来有何打算?”雷鸣擦着腰间的佩刀,答道:“我们要去曲州府,替济公师父办件要紧事。”柳瑞点点头:“我还要去寻访几位旧友,就此与二位兄弟别过,他日再聚!”三人结清房钱,走出客栈,在路口抱拳作别,各自踏上征程。

单说雷鸣、陈亮二人,沿着官道向曲州府行进。行至五里碑东村口外时,忽见路北有座破旧的古庙,庙门口站着一条大汉,身着青布褂子,脸色蜡黄如纸,身形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正摇摇晃晃地扶着庙门柱子,仰头悲叹:“苍天啊!神佛为何不睁眼,天地为何无公理,竟叫我落得如此凄惨境地!”雷鸣定睛一看,不禁惊呼:“这不是郭二哥吗?”二人赶忙快步上前,关切地问道:“郭二哥,你怎么沦落到这般模样?”那大汉闻声转头,眼神涣散地盯着二人,喃喃道:“你们是牛头马面?来勾我魂的吧……”雷鸣哭笑不得,凑近道:“郭二哥,你糊涂了?我是雷鸣,这是陈亮啊!”大汉闻言一愣,盯着二人看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眼眶一红,颤声道:“原来是二位贤弟,可把我苦死了……”话未说完,便两眼一翻,直直栽倒在地。

陈亮见状,急忙跑到村口一户人家门前,用力叩响木门。片刻后,一位白发老者开门探出头来,警惕地问道:“客官找谁?”陈亮拱手道:“老丈,能否借个碗,再讨些开水?我那朋友病得快不行了,需用开水化药救急。”老者闻言,往庙门口望了望,叹道:“原来那大汉是你的朋友。他在村口病倒好些天了,头两天我还给他送过几次粥,这两日看他病势沉重,怕他万一有个好歹,连累我们,就没敢再送。客官稍等,我这就去拿水。”不多时,老者端来一碗热水,陈亮接过,从怀中取出济公给的药丸,研成粉末后倒入水中化开,小心翼翼地喂给大汉喝下。没过多久,便听见大汉腹中传来一阵肠鸣,原本惨白的脸色逐渐有了血色,竟挣扎着坐了起来,握住二人的手,感慨道:“贤弟,你们从哪儿来?怎么会路过这里?”陈亮便将从常山县一路走来的经过简略说了,又取出济公的书信递给他,道:“济公师父算准你有难,特派我们来救你,还让你按信中吩咐行事。”

这位大汉名叫郭顺,外号小昆仑,又叫夜行鬼,曾是玉山县三十六友之一。当年他厌倦了绿林的打打杀杀,看破红尘后拜东方太悦老仙翁为师,出家修道,云游四方,只为赎清从前的罪孽。却不想行至五里碑时染上重病,身无分文,只能栖身破庙,靠村民施舍勉强维持生命。如今幸得雷鸣、陈亮相救,才捡回一条命。郭顺接过书信拆开一看,恍然大悟,当即面朝北方跪下,重重叩首,感谢济公的救命之恩。起身之后,他问道:“二位贤弟,身上盘缠是否充足?”陈亮笑道:“尚有结余,二哥但说无妨。”郭顺叹了口气:“我需前往临安,替济公师父完成一桩差事,能否借些银子作盘缠?”雷鸣二话不说,掏出一封银子塞进他手中。郭顺感激涕零,连声道谢,又与二人寒暄几句,便背着行囊朝临安方向而去。

送走郭顺后,雷鸣、陈亮继续赶路,日头偏西时终于抵达曲州府。二人走到十字街向北一拐,见路西有一家挂着“醉仙居”酒旗的酒楼,便掀帘进店。抬头望去,二楼宽敞明亮,桌椅擦拭得一尘不染,二人刚要上楼找个临窗的座位,跑堂的却快步迎上来,赔着笑脸道:“二位客官是来喝酒的吧?实在对不住,楼上今天被我们本地三太爷包场了,您二位请楼下坐吧。”雷鸣一听,眉头一皱,沉声道:“什么三太爷?就算是天王老子包场,老子今天也得在楼上喝!”跑堂的见状,急忙摆手道:“客官莫动怒,这事儿真不怪小的。您要是早来一步订了座,我们断不敢让给别人。可如今三太爷的人已经在楼上摆好酒席了,您看……”陈亮怕雷鸣闹事,赶忙拽了拽他的袖子,劝道:“二哥,别跟他较劲,楼下也一样喝,犯不着坏了心情。”雷鸣这才气呼呼地随陈亮下楼,在大堂角落找了张桌子坐下。

跑堂的见二人落座,连忙拿着抹布过来擦桌子,赔笑道:“二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咱们这儿煎炒烹炸、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您随便点,包管合口味。”陈亮扫了眼墙上的菜单,道:“拣你们这儿招牌的四个菜来,再上两壶女贞陈绍。菜要做得精致,钱不是问题。”跑堂的连声答应,不多时便将酒菜端了上来。陈亮见四下无人,便随口问道:“小哥贵姓?”跑堂的弓了弓背,道:“免贵姓刘。客官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陈亮指了指楼上,压低声音问:“方才你说楼上是三太爷包场,这三太爷究竟是何方神圣?是西安县知县的兄弟?”刘二摇摇头,左右张望了一番,凑近了低声道:“客官不是本地人吧?这三太爷名叫张霸,是这曲州府的地头蛇,他姐夫是西安县知县,仗着这层关系,平日里欺男霸女、强抢民财,无恶不作。百姓们敢怒不敢言,背后都叫他‘三太爷’。今天他在楼上摆酒,说是要招揽什么江湖好汉,您说这种人,咱们平头老百姓能惹得起吗?”

雷鸣和陈亮听罢,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们早听说曲州府吏治腐败,却没想到这张霸竟如此嚣张跋扈。陈亮捏紧酒杯,低声道:“二哥,咱们奉济公师父之命行走江湖,本就该除暴安良。如今撞上这等恶霸,岂能装作没看见?”雷鸣重重一拍桌子,震得杯中的酒液都晃了出来,咬牙切齿道:“正是!不除此獠,难解我心头之恨!待咱们吃完这顿酒,便上楼会会这位‘三太爷’,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有王法!”二人交换了个坚定的眼神,心中已然打定主意——今晚,便要在这“醉仙居”酒楼,给这鱼肉百姓的恶霸一点颜色瞧瞧

济公全传第一百零九回

雷鸣与陈亮端着酒杯,向跑堂的打听起\"三太爷\"的底细。跑堂的左右张望了一番,压低声音道:\"二位客官有所不知,这三太爷可是本地出了名的恶霸。平日里与官府勾结,在衙门里说得上话,整个县城没人敢招惹他。家里养着一百八十个打手,都是些凶神恶煞的狠角色。\"

\"这三太爷姓甚名谁?\"陈亮追问道。

\"姓杨名庆,江湖人称金翅雕。\"跑堂的说着,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听说他还有两个拜把兄弟,老大叫镇山豹田国本,老二叫鹞子眼邱成,三人狼狈为奸,在这一带作威作福。\"

正说着,一个歪戴帽子、敞着大氅的管家大摇大摆走了进来,粗声粗气地喊道:\"掌柜的!酒菜都备好了吗?三太爷马上就到!\"掌柜的点头哈腰应道:\"齐了齐了!您尽管请三太爷过来!\"

雷鸣和陈亮冷眼打量着这个恶奴,只见他趾高气扬的模样,就知道平日里没少仗势欺人。没过多久,又一个恶奴跑进来喊道:\"三太爷到!\"跑堂的立刻扯着嗓子招呼:\"各位客官!三太爷来了!都站起来迎接!\"

众人纷纷起身,跑堂的也急忙催促雷鸣和陈亮。陈亮冷笑一声:\"三太爷来了就要站起来?他会替我们付酒钱吗?\"跑堂的一脸焦急:\"客官!我这是为您好!您要不站起来,可就麻烦大了!\"

雷鸣把酒杯重重一放,不屑道:\"我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识过什么叫'麻烦',今天倒要开开眼!\"跑堂的无奈,只好让其他客人站在前头,把这两位\"不识时务\"的主儿挡在后面。雷鸣和陈亮为了看清恶霸的模样,也只好不情愿地起身。

只见三个身影大步走进酒楼。前两位头戴蓝绸四楞巾,身穿蓝绸长袍,一看就是衙门里的刀笔吏;走在最后的正是金翅雕杨庆,他身高六尺,头戴宝蓝逍遥巾,身穿绣满团花的缎袍,看似文质彬彬,却掩不住脸上的奸猾之气。那一双三角眼滴溜溜乱转,透着精明算计,任谁看了都知道不是善茬。

\"老三,原来是这小子!\"雷鸣咬牙切齿地说,\"当年他在西川就是个贼,没想到现在竟如此嚣张!\"

等恶霸一行人上了楼,陈亮把跑堂的叫到跟前:\"为什么这三太爷一来,大家都得站起来?难道就没人敢治治他?\"跑堂的苦笑着摇头:\"客官有所不知,他跟秦丞相是亲戚!别说是普通百姓,就是本地知府,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他要是不高兴,给秦丞相写封信,就能把知府撤职调走!\"

陈亮心中一惊,又问:\"他家住何处?\"跑堂的指了指方向:\"往北走到头,往东一拐,路北那座带八字影壁的大宅就是。房子修得气派,老远就能看见。\"

二人吃完饭,付了酒钱,按照指引找到了杨庆的宅院。随后在附近的\"亿魁老店\"住下。夜幕降临,二更时分,雷鸣和陈亮换上夜行衣,翻过高墙,潜入恶霸的宅邸探查。

他们悄悄摸到一处四合院,只见北房五间灯火通明,廊檐下挂着四个大红灯笼。趴在东房房顶上望去,屋内两个家丁正忙着收拾桌子。其中一个小声说:\"听说庄主爷来了贵客。\"另一个好奇地问:\"谁来了?\"

\"就是乾坤盗鼠华云龙华二爷!一会儿庄主爷要在这里设宴款待。\"

正说着,西边角门亮起灯光,四个身影由远及近。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华云龙,后面跟着三个壮汉:为首的镇山豹田国本身高九尺,膀大腰圆,一身鹅黄色劲装,威风凛凛;鹞子眼邱成脸色黝黑,眼神阴鸷;金翅雕杨庆则是一脸谄媚,跟在后面。

众人落座后,田国本拍着华云龙的肩膀说:\"二弟啊,咱们都四年没见了!早知道你在临安惹了事,我给秦丞相写封信,把通缉令撤了,把那和尚抓回来,这事不就结了?\"

华云龙连忙掏出两件宝物:\"兄长,这是我从秦相府得来的奇幻玲珑透体白玉铜,还有十王桂嵌宝垂珠凤冠。这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先放在兄长这儿,等您寿宴时,当着众兄弟的面再送给您,也让大家开开眼!\"

田国本哈哈大笑:\"好!二弟果然有本事!你就安心在我这儿住着,我给秦丞相写封信,保准让你的官司一笔勾销。不瞒你说,前任知府不合我意,我一封信就把他调走了。现在这个姓张的知府,竟敢不给我面子,我已经在收集他的把柄,早晚也得把他弄走!\"

说到这儿,田国本转头对邱成说:\"二弟,后花园那个老头留着也没用,你去把他......\"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然后把人头给知府送去,就说是他治下出的命案。\"

邱成点点头,起身离去。这时家丁来报:\"造月篷程智远、西路虎贺东风回来了!\"田国本立刻吩咐有请。只见两个壮汉走进来,一个白衣如雪,一个蓝衣似海。

田国本吩咐道:\"二位贤弟,我想请你们跑一趟临安,把西湖灵隐寺的方丈、知客、监寺都......\"他做了个砍杀的动作,\"办得到吗?\"

\"小事一桩!我们这就动身!\"两人领命而去。

不多时,邱成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回来复命。田国本满意地点点头:\"包起来,给知府送去。\"

雷鸣和陈亮在暗处看得怒火中烧。雷鸣低声说:\"老三,咱们把人头拿回去,挂到田国本家门口!\"陈亮摇摇头:\"师父交代过,先观察,别轻举妄动。咱们先回去,把这些都记下来。\"

二人悄悄返回客栈。次日清晨,知府升堂时,发现三堂屋檐下挂着一个包裹。打开一看,竟是一颗男子人头。知府吓得脸色煞白,整个衙门顿时乱作一团。而此时的雷鸣和陈亮,正盘算着如何将这些恶霸的恶行公之于众,还百姓一个公道。

济公全传第一百一十回

曲州府知府张有德望着桌上血淋淋的人头,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拍案而起,厉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在本官眼皮子底下作案!”他立刻命人传安西县知县曾大老爷过府议事。

曾知县匆匆赶来,一进知府衙门,便疾步上前行礼:“卑职参见大人,不知大人唤卑职前来,有何吩咐?”张知府指着桌上的包裹,语气中满是怒意:“你且看看!昨夜竟有贼人潜入衙内,在三堂房檐下,从西往东数第十七根房椽子上,挂了这么个包裹,打开一看,里面竟是颗人头!这等胆大妄为之事,贵县务必速速派人彻查,捉拿凶手,查明死者身份,找到尸身下落!”

曾知县闻言,连连应是:“大人息怒,卑职这就回去安排人手,全力缉拿凶犯,定给大人一个交代!”张知府点了点头:“此事不可耽搁,本府也会派衙役协助查办。”

曾知县回到县衙,立即将快班捕头刘春泰、李从福唤到跟前,神色严肃地吩咐道:“本官命你二人即刻带人追查此案!若能成功破案,本官赏银五十两;若是办不成,定要重重责罚!”刘春泰、李从福不敢怠慢,领命后迅速召集一众眼明手快的捕快,又与知府衙门的班头约定,在十字街路西的酒店会合,一同商议破案之策。

待众人在后堂聚齐,便有人急切问道:“究竟是什么案子?”刘春泰将案情细细说了一遍,众人听后,皆是眉头紧锁。有人摇头叹道:“这案子毫无头绪,实在难办!”众人正一筹莫展地议论着,忽听得酒店门口传来对话声。

“都怪你,非要把包裹挂在从西往东数第十七根房椽子上!”一人埋怨道。另一人立刻反驳:“明明是你让我挂的!”

这话一出,屋内的捕快们顿时一愣。只见门外走进来一个衣着破旧的和尚,身旁跟着两个身穿月白短褂的汉子。三人的鞋子样式各异,一只开口僧鞋、一只山东皂鞋、一只踢死牛鞋、一只搬尖鞵,口音也与本地人不同,模样透着股陌生劲儿,这番对话更是让人生疑。

原来,这三人正是济公和尚带着柴元禄、杜振英两位班头。此前,济公在常山县安排雷鸣、陈亮先行后,便告辞回到赵员外家中。柴、杜二人早已等得心急如焚。赵员外见和尚归来,忙问道:“圣僧这是去了何处?”济公嘿嘿一笑:“我在外面出恭时,瞧见一人背着钱褡裢,一路走一路漏钱。我就跟在后面捡,追了足足八里地呢!”赵员外好奇道:“那圣僧想必捡了不少钱吧?”济公叹了口气:“我边捡边往怀里塞,等捡完了一摸,坏了!腰间没系带子,钱又全掉光了,一个子儿都没捞着!”赵员外被逗得哈哈大笑。

当晚,赵员外设宴款待,又极力挽留济公多住几日。济公却道:“我真有要紧事要办,不能再耽搁了。”赵员外见留不住,便取出五十两银子:“圣僧带上,路上买酒喝。”济公连连摆手:“太重了太重了,我可拿不动!”柴元禄在一旁劝道:“师父,您不拿,待会儿吃饭住店没钱可怎么办?还是拿着吧!”济公这才点头:“行,你拿着,用包袱包好。”

包好银子后,济公突然问道:“你们说要捉拿华云龙,可有什么本事?”柴元禄胸脯一挺:“我会飞檐走壁!”济公指了指屋檐:“那你把这银子包袱,挂到从西往东数第十七根房椽子上。要是能挂上,我就带你们去抓华云龙。”柴元禄心想这有何难,接过包袱,纵身一跃,一只手扒住房檐,另一只手稳稳地将包袱挂了上去,得意道:“师父,您瞧,是不是第十七根?”济公却一扭头:“走啦!”柴元禄急忙喊道:“那包袱不拿下来了?”济公头也不回:“好意思拿人家银子?跟人又没交情,快走!”柴元禄虽满心不情愿,却也只能跟着离开。

就这样,济公带着二人来到曲州府。走到酒店门口时,济公说:“进去喝两杯!”柴元禄苦着脸:“咱们有钱吗?”济公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把包袱挂到第十七根房椽子上了吗?”柴元禄急道:“明明是您让我挂的!”济公摇头晃脑:“我可没叫你挂,这是神差鬼使,让你挂的!”柴元禄还想争辩,济公却径直走进了酒馆。

几人刚坐下点菜,安西县和知府衙门的捕快们就盯上了他们。酒过三巡,济公吃饱喝足,又开始念叨:“你把包袱挂在第十七根房椽子上,这下可好,走不了咯!”柴元禄欲哭无泪:“真的是您叫我挂的啊!”

这时,刘春泰再也忍不住,走上前问道:“朋友,三堂第十七根房椽子上的包裹,是你挂的?”柴元禄如实承认:“是我挂的。”刘春泰脸色一沉:“那这官司你打定了!”柴元禄正要辩解,济公拦住他:“别多说了,官司打就打,可咱们还没付饭钱呢。”刘春泰没好气地说:“饭钱我付!”

吃完结账,一共十两零三钱。刘春泰付了钱,便要带三人回衙门。到了知府衙门,刘春泰质问道:“说!房椽子上挂的人头,是怎么回事?被杀的是谁?尸身又在哪里?”柴元禄一头雾水:“什么人头?我不知道啊!我挂的是银子包袱!”他赶紧掏出海捕公文,解释道:“我叫柴元禄,他是杜振英,我们是临安的马快。这位是济公和尚,奉秦丞相和赵太守之命,出来捉拿乾坤盗鼠华云龙。昨天在赵家庄,师父考验我飞檐走壁的本事,才让我挂的包袱。”

刘春泰一听,暗自懊恼这酒钱白花了,只得进去禀报。张知府在京城时就听说过济公的大名,知道他是得道高僧,连忙吩咐将济公请到书房。

两人见面后,寒暄一番,张知府便问起济公此行来意。济公正色道:“我奉秦丞相之托,带着两位班头捉拿乾坤盗鼠华云龙。此人盗了秦相府的玉镯凤冠,在泰山楼杀人,恶行累累。如今,他就藏在您治下镇山豹田国本的家中。”

张知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到任时,前任知府就提醒过我,说本地有个叫田国本的恶霸,仗着和秦相的亲戚关系,连前任知府都是被他蛊惑秦相给调走的。我到任后,他曾来拜访,我因他只是一介平民,无故拜官不合规矩,便没有见他。后来他家中报了个明火执仗的案子,真假难辨。昨夜又在我三堂房椽子上挂人头,看来其中必有蹊跷!”

济公胸有成竹地说:“大人勿忧,只要拿下田国本,此案便可告破。不过,若是派普通衙役去,恐怕打草惊蛇,让贼人跑了。依我之见,大人可坐轿前去拜访,我扮作您的跟班,稳住贼人,再伺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张知府打量着济公,有些疑虑:“圣僧扮跟班,能行吗?”济公一拍胸脯:“放心,准行!您让人给我找身跟班的衣服就行。”很快,下人端来洗脸水,济公洗净脸,摘下僧帽揣进怀里,戴上软帕包巾,穿上皂缎长衫,换了薄底靴子。一番打扮后,竟真有几分跟班的模样,张知府见了,连连点头。

一切准备妥当,张知府换上官服,吩咐备轿。柴元禄、杜振英等一众捕快紧随其后,浩浩荡荡朝着田国本的宅院而去。

此时,田国本正与邱成、杨庆、华云龙在大厅中闲聊。家人匆匆来报:“知府大人前来拜访!”田国本神色一凛,皱眉道:“诸位贤弟,此前我去拜访,他避而不见。今日却主动来访,恐怕其中有诈!”邱成却不以为然:“兄长不必多疑,他定是知道您与秦相的关系,想来赔罪罢了。”田国本思索片刻,吩咐道:“二位贤弟先到东西配房躲着,若有异动,再出来接应。华二弟去花园摆酒,暂且回避。我且去会会这知府!”

众人领命而去,田国本整了整衣冠,迈步出门迎接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