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平壤乱生残照里,长安谋动晓星前(2 / 2)

长乐转身轻语:“他根本就不在乎,如果让他知晓此事,我觉得他会选择要儿子。”

“二姐,那其他人?”

长乐望着这个被皇位压弯脊梁的弟弟,想起父皇临终前托孤时的殷切目光,重重叹了口气:“稚奴,你如今已是皇帝,可二姐希望你不要像李承乾和李泰那般赶尽杀绝。我会尽我所能,况且真到了那一天,天下也无人敢质疑此事。”

殿门吱呀推开的瞬间,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裹挟着香气扑面而来,晋阳像只欢快的雀儿扑到近前,一把扯过长乐的手腕:“二姐,你是来看我的吗?快跟我走,新兴离了宫,我好无聊的,快跟我说说姐夫的事!”

长乐与李治对视一眼,心思各不相同,晋阳察觉到气氛不对,脸颊腾地染上红晕,绞着裙带嘟囔:“就是姐夫打仗的事,你知道的,我喜欢听军事。”

李治望着妹妹泛红的耳尖,沉吟片刻:“二姐,如今太傅不在京城,你便在宫中多待些时日,也正好陪陪晋阳。晋阳入夏易犯心悸,最近天气渐热,老毛病又有点犯了。”

“咳咳咳,二姐,你看我又咳嗽了,好不好嘛!”晋阳立刻捂着胸口,眨巴着湿漉漉的杏眼,活像幼时在御花园装病讨糖吃的模样。

长乐无奈地笑着,任由妹妹拉着往寝殿走去,廊下的灯笼将三人的影子叠成一团,在青石板上摇曳生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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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府内灯火辉煌,前庭摆开数桌珍馐美馔,丝竹之声婉转悠扬,歌姬们广袖翻飞。

席间众臣觥筹交错,谈笑间皆是对长孙无忌的溢美之词。来济举着翡翠酒盏,言辞间满是谄媚:“太尉佐陛下定鼎天下,功盖千秋,实乃大唐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古之贤相,无人能及!”

韩瑗亦举杯而起,高声附和:“正是!太尉运筹帷幄,朝堂诸事尽在掌握,纵伊尹之贤、周公之圣,恐亦难望项背!”

宇文节轻抿了口酒,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言语委婉:“太尉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这般风采,当为后世楷模。”

长孙无忌端坐主位,闻言抚须大笑,眼中闪过得意之色:“昔者杨素,佐隋开基,功高望重。若我与之相较,诸君以为如何?”

“自然是太尉更胜一筹!”来济立刻高声应和,

长孙无忌摆了摆手:“杨素虽有才智,然垂垂老矣方居高位。而我如今春秋鼎盛,日后定能再创辉煌......”

话音未落,韦文节心中猛地一惊,握着酒盏的手微微发颤,喉结滚动,下意识想要起身告辞。可目光扫过席间众人讨好的嘴脸,又瞥见长孙无忌不怒自威的气势,犹豫良久,屁股终究没敢离开座椅,只是悄悄将酒杯放下,神色愈发拘谨。

一旁的褚遂良凑到长孙无忌身边,眼中满是焦虑,压低声音:“太尉,我通过牙人购置了些土地,可御史台那边传来消息,韦思谦要弹劾我强买土地,倘若坐实......”

长孙无忌微微皱眉,神色不悦:“登善位居宰辅,当以社稷为重,何乃汲汲于田亩之利?”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

褚遂良老脸涨得通红,连忙解释:“怎能与长孙氏的家业相比啊,我不过是压了压价,可没有强买,就怕陛下重判......”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

席间气氛陡然一滞,众人皆停下手中动作,屏息看向主位。长孙无忌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思忖良久,缓缓摇头叹道:“此事不必抗辩,低调认罚便是。我自会知会主审官员,从轻发落。你且暂离朝堂,赴外任历练。待风波稍平,半年之内,必调你还朝。”

高阳属官轻轻扭动脚步,闪身而去,小声低语向高阳说着什么,高阳咬牙切齿:“这老家伙若当年在父皇面前能有此雄心,我又怎会......唉!明日去寺中烧香,让公孙常通知阿史那贺鲁去那里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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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州城内,一片愁云,守将看着身边不发一言的将领长叹口气:“这帮天杀的唐军,这是要学关云长水淹七军啊!”

“将军,我看不如.....”

“嗯?你想投敌?“

“不不不,看唐军射来的书信似乎不想生灵涂炭,不若我们出城拼了,若是不敌,再向大王去信,请大王定夺,绝不能坐以待毙啊!”

七月的辽东大地已现暑意,李积的中军大帐内,契苾何力攥着斥候送来的军情密报,指尖在关隘城墙的草图上划过。

“墙体以玄武岩混合黏土夯筑,高三丈有余,箭楼藏弩机三十余具,关后五里便是卒本城的外围哨卡。”抬头看向须发斑白却眼神锐利的李积,“大总管,此关若硬攻,至少要折损三千锐士。”

李积捻着胡须,目光投向帐外连绵的长城残垣:“正则能以数千兵马打到黄城,靠的不是蛮力。”

忽然指向舆图上清川江的支流,“你可知正则为何在江边挖水池?那是要蓄集水源,逼守将不战自溃,倒不一定是真的要淹城。望波岭关虽险,却依赖关北的山溪供水,若绕后截断水道……”

契苾何力看得皱眉:“这正则,又在戏耍对方?”李积朗声大笑:“他是在提醒我们,高句丽城池多依水而建,破城之法,未必在刀枪,若不能速克,宁可多花些时间。这是蓄水池的构造图,抄写一份,传我将令,命大军砍伐松木,三日内造出三十架渴乌,再寻精通水性的降卒,夜袭山溪上游!”

乌骨城的箭雨刚刚退去,泉男生抚摸着城垛上的箭镞,属官捧着密信踉跄而入:“大公子,平壤传书,三公子已接管京畿卫戍,还放出话来,说您通敌叛国!”

信纸在泉男生手中簌簌作响,信末是父亲泉盖苏文已于上月病逝的字迹,想起临行前父亲咳血的模样,原来那不是风寒,而是油尽灯枯。

“高藏想借唐军翻身,泉男产与泉男建想趁机夺权……”泉男生猛地拔出佩刀,刀刃在阳光下映出冷光,“传我将令,开南门!”

属官大惊:“公子要降唐?”

“降?”泉男生冷笑,刀尖指向城南密林,“高藏以为我不知他的算盘?派五百死士从密道突围,给秦浩送信,这个苏烈我不相信,就说我愿献乌骨城,但要他答应一个条件,将辽东留给我。”

话音未落,城外忽然响起号角声,刘仁轨的投石机开始轰鸣,碎石砸在城墙上,溅起的土屑落了泉男生一头。

清川江畔,秦浩正赤脚站在池边,看着阎立本调试水闸。王朝递来斥候密报:“太傅,平壤城派来使者已到营外,还带了……一车绸缎和二十名舞姬。”

秦浩头也不抬,抓起一把湿泥:“平壤城定然是有了什么变故,让使者与黄州城所派之人聚到一处......我随后便来。”

高藏的亲随跪地磕头:“太傅若肯助我王清君侧,平壤城的府库任您取!”

秦浩把玩着手中的泥人:“我要的不是金银。”指向远处黄城的方向,“你可知黄城守将为何闭门不出?因为三日前,我军已在清川江上游筑坝,再涨三尺水,黄城便成泽国。”亲随脸色煞白,忽听帐外传来水声轰鸣,那是工匠正在试验水闸。

“回去告诉高藏,想借我之手夺权可以,但要答应三件事:一、开平壤南门迎唐军;二、将泉盖苏文的棺椁送我军验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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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府,甲二缓缓道出公孙常等人的密谋计划,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太尉府把守森严,高阳同意盗取长孙无忌手中那半枚鱼符,阿史那贺鲁已派心腹解救荆王从流放途中返京,公孙常的野心很大。”

甲五压低声音:“那个属官走时,阿史那贺鲁捏了她的手腕,我看得不太真切,像是拿到了一个荷包,里面不知道是什么。

他们还需从国舅柳奭那里得到中书门下加盖印玺的敕书,再加上阿史那贺鲁左骁卫将军的三品鱼袋,便可从太极宫北门而入。“

王玄策眉头紧皱:“他们难道是想用羽林卫的腰牌混进去?看来中郎将程务挺有被收买的嫌疑,这百骑司自打被陛下改为羽林军后,李君羡这日子就不好过了,看在驸马的份上,还是和他打个招呼,毕竟长乐公主还在宫里!若是乱起来...”

程处默猛地站起身:“我父亲负责宫禁宿卫,李君羡又亲自在后宫把守,他们目标是陛下,应当不会去掖庭宫。”

尉迟宝琪盯着烛火摇头:“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大哥得扒了我们两个的皮,明日汝南要进宫,我让她再劝劝公主。”

王玄策点了点头,神色郑重:“记住,务必等他们进宫门后再动手!处默,你要堵住玄武门的后路,宝琪在前面拦截,不留活口!怀道,你就盯紧入城的胡商,务必查到他们聚集的地点。”

“褚遂良已经离京,”秦怀道点头冷笑,指尖划过舆图上长孙无忌的府邸,“此事他有通敌之嫌,也让他尝尝失势的滋味......果然就像兄长说的,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

狄仁杰匆匆进屋:“玄策兄,刘兰成今日交待了一件小事,可我觉得此事十分重要,还记王文度吗?之前李泰谋反一案,他因中立未被张亮牵连,但他曾与刘兰成共事,刘兰成说驻守边关之时,他与阿史那贺鲁相熟。”

王玄策吃了一惊:“那就是说他们也有可能是用右武卫的名义?”

狄仁杰重重点头:“极有可能,所以不能单守玄武门,现在我们掌握不到他们的人进长安的规模,所以集结之地还需再寻。”

王玄策犹豫不定:“那我们兵力可就不足了,处默,赶快通知程老将军,南衙禁军也要防备,突厥将领尤擅刺杀,不可大意。”转头看向狄仁杰,“长乐公主还在宫中,得想个法子让公主回来。”

狄仁杰思忖片刻,低声开口:“可托成玄英,如今他正在宫中堪舆风水,当年师父对他有恩,可让他以风水之说劝陛下让公主离宫。”

众人眼前一亮,觉得法子不错,“就这么办,大家各司其职,甲二、甲五,关键是要盯紧他们动手的时间。”

二人抱拳:“玄策兄放心,他们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