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是山匪下山了!”
小厮凄厉的喊叫声撕裂雨幕,惊起林间几只寒鸦。
沈今棠猛地转头,雨水顺着发丝甩出一道银线。
顾知行就站在那里。
素白的丧服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他瘦削的躯体上,勾勒出锋利的轮廓。他站得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剑,又像一座冰封的碑。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不断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沈今棠皱了皱眉,她看着顾知行平静到近乎冷漠的侧脸,看着他微微垂下的眼睫,看着他在混乱中依然纹丝不动的身形——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走正路?搜集证据?在公堂之上与太子对质?
太可笑了。
朝堂之上,太子党羽盘根错节;金銮殿内,皇帝对嫡长子百般回护。即便铁证如山,最后也不过是一道轻飘飘的圣旨——废为庶人,圈禁终生。用不了三年五载,又会有人上奏“念及骨肉亲情”,将人悄悄放出。
叶轻舟的血,就这样白流了吗?
他的命,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揭过了?
不!
沈今棠看着顾知行垂在身侧的手——那只手正缓缓收紧,指节泛白,像是在虚空中扼住了谁的咽喉。
她突然明白了。
他要的不是公道。
他要的是血债血偿。
“你……你早就计划好了?”沈今棠的嗓音像是被雨水浸透的丝绸,带着细微的颤音。
她下意识皱着眉,眼睛紧紧的盯着顾知行,瞧着他的反应。
顾知行却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拉着她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外面的雨还在下,落在马车顶上滴答作响。
他低头,手指缓缓抚过腰间的剑柄,指腹在冰冷的金属上轻轻摩挲。
那柄玄铁长剑在雨幕中泛着幽光,剑鞘上雕刻的云纹被雨水洗得发亮。
沈今棠瞧着他腰间的那柄剑,很醒目,醒目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会记得,今日顾知行是佩剑参加叶轻舟的葬礼。
这是葬礼上独一份的,所以所有人或多或少的都会关注他,这也是他最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沈今棠的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太精妙了。
越是明目张胆地展露杀意,越不会有人怀疑他真的动手。更何况此刻所有人都看见他站在这里,看见他安静地扶着灵柩,看见他的剑完好地悬在腰间。谁会想到,远处山道上那些“土匪”,竟与他有关?
即便是有人怀疑到了顾知行的身上,但是去哪儿找证据呢?
仅凭几分猜测?
这如何能定罪呢!
“一报还一报。”顾知行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坠地。他垂眸看着棺木上未干的雨珠,眼神晦暗不明,“他杀轻舟时,不也没留下证据么?”
沈今棠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理智在告诉她顾知行做得对,可心底却翻涌起一阵莫名的不安。太子在朝堂经营多年,明知道顾知行恨他入骨,怎会毫无防备?
“那你安排了多少人?”她急声问道,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其中的焦灼,“太子不可能毫无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