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放在供桌上。布包散开，露出几枚古旧的铜钱和一块黑漆漆的木牌。
“这是我爷爷留下的...”老刘的声音沙哑，“庙祝的信物。”
李炫走近几步，借着烛光看清木牌上刻着“庙祝刘”四个小字，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你要走？”李炫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老刘终于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恩怨已了...我该离开了。”
“赵明那边...”
“有柳仙在，他不敢造次。”老刘苦笑一声，“再说...我留在这里，只会让大家都难堪。”
李炫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你打算去哪？”
“回老家看看...”老刘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祖宅虽然没了，但祖坟还在。这么多年...我都没去上过香。”
他说着，从供桌下拿出一个早已收拾好的包袱，动作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么。
李炫注意到包袱很小，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和那本《柳仙镇妖录》。老刘在山庄干了这么多年，竟然没什么家当。
“李师傅...”老刘突然深深鞠了一躬，“多谢您...给了我一个解脱。”
李炫扶住他：“不必如此。”
老刘直起身，最后看了眼柳仙像，转身向庙外走去。他的背影佝偻着，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刘叔，”李炫叫住他，“保重。”
老刘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李炫站在庙前，望着老刘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夜风吹过，带来远处主楼里的欢声笑语，与此刻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走了也好...”李炫喃喃自语。
……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赵明正举着酒杯，满面红光地向众人吹嘘自己如何英明神武地请来李炫解决山庄危机。
此时，他的舌头已经有些打结，西装领带也歪到了一边。
“我跟你们说...嗝...那井里的东西...要不是我当机立断...”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大门被猛地推开，赵老六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他满头大汗，衣服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外面跑回来。
“赵、赵总！”赵老六气喘吁吁地挤过人群，凑到赵明耳边。
“干什么？没看见我正忙着吗？”赵明不耐烦地推开他，酒气喷了赵老六一脸。
赵老六擦了擦汗，压低声音：“老刘...老刘他...”
“老刘怎么了？”赵明皱眉，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引得周围几个人都转头看过来。
“跑了！”赵老六急道，“我刚才去他宿舍，东西都收拾干净了！问门卫，说看见他背着包往山下走了！”
“什么？！”
赵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酒杯“啪”重重砸在桌上：“这个老东西！敢跑？！”
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这边。
赵明意识到失态，强压怒火，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没事，大家继续喝！”
他拽着赵老六走到角落，咬牙切齿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刚才！”赵老六缩了缩脖子，“我按您的吩咐去盯着他，结果这老小子收拾了包袱，走的时候还去柳仙庙上了炷香...”
赵明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去！带几个人把他追回来！敢在山庄搞鬼，就这么跑了？”
“这...”赵老六犹豫道，“李师傅那边...”
赵明闻言一怔，下意识看向李炫空着的座位。
那个神秘的年轻人，手段莫测，连“闹鬼”这种事都能解决。
他想起李炫刚才说的话——“你拆庙在先，老刘报复在后”。
还有李炫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更重要的是，李炫明显站在老刘那边......
赵明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酒彻底醒了。
“算了，”赵明突然泄了气，摆摆手，“就当山庄没这个人。”
“啊？”赵老六瞪大眼睛，“就这么算了？他可是...”
“闭嘴！”赵明厉声打断，“我说算了就算了！你没看见李师傅的态度吗？真要追究起来，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赵老六不甘心地嘟囔：“就这么便宜他了？”
“上辈子的到此为止吧。”赵明仰头灌下一杯酒，语气复杂，“我爹已经死了，老刘的爷爷也死了......再纠缠下去，没意思。”
他说这话时，目光飘向窗外远处的柳仙庙方向。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仿佛看到窗外似有青影闪过。
赵明打了个寒颤，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去，把老刘的工钱结了，就说......就说他主动辞职。”
赵老六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赵明警告的眼神，只好悻悻地走了。
赵明整理了一下表情，重新挂上笑容回到酒桌。他举起新倒满的酒杯，高声说道：“来！大家继续喝！今晚不醉不归！”
众人重新热闹起来，推杯换盏间，这个小插曲抛到了脑后。
夜色渐深，庆功宴的喧嚣渐渐散去。
山庄里的灯火一盏接一盏熄灭，只剩下柳仙庙前的长明灯还在静静燃烧。
月光如水，洒在新建的庙宇上，青砖灰瓦泛着冷光。
庙门紧闭，香炉里的三炷香已经燃到尽头，只剩下几点火星忽明忽暗。
井台周围的红绳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七张镇邪符纹丝不动。
井水平静如镜，倒映着满天星斗。
突然，水面泛起一丝涟漪。
一圈，两圈......
“哗啦”一声轻响，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从井中探出头来。它只有尺余长，拇指粗细，通体碧绿如玉，鳞片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吗，头顶一块微微隆起的肉冠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
小蛇吐着信子，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缓缓游出井口。
奇怪的是，它经过的地方，红绳自动分开，符纸也微微颤动，却没有一张被触发。
柳仙庙前的长明灯突然亮了几分。
小蛇停下动作，昂起头看向庙宇方向。
它的眼睛是奇异的琥珀色，瞳孔竖直，闪烁着近乎人性的光芒。
片刻后，它继续向前游动，方向正是柳仙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