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花城(1 / 2)

推背镇守使 河山清 2263 字 18小时前

花城,一座永远喧嚣的城市,霓虹灯昼夜不息地闪烁,车流如织,行人匆匆。然而,这一切的热闹与繁华对李炫来说,始终隔着一层透明却坚硬的玻璃。

他是这座城市的过客,一个靠电动车和双脚丈量街道的兼职外卖员…

“只要有钱赚!”李炫恨恨说道。

这里的人很热情,五块钱的肠粉,七块钱的猪脚饭对他来说暖心又暖胃,还有好听的“靓仔!”,不好听的“呢个死扑街仔,食屎啦你!”。

总之,这里的人很热情。

花城的夏天总是裹着层黏腻的水汽。

李炫蹲在骑手驿站门口,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天气预报皱起眉头。台风“山竹”的余威在珠江口徘徊不去,未来十天降水概率维持在80%以上,这对靠电动车讨生活的外卖员来说实在算不得好消息。

花城的霓虹在暴雨中晕染成血色光斑。李炫缩在骑手驿站铁皮檐下,湿透的制服紧贴着脊椎——那里还残留着毕业典礼时校长拍打的触感。三天前,他刚把印着“花城大学机械工程系优秀毕业生”的奖状塞进床底,就像藏起一具发霉的尊严。

李炫头盔上的水珠正以9.8m\/s2的加速度坠向地面积水。这让他想起大二《理论力学》课上被当众嘲讽的场景——彼时他论证过台风天雨滴的终极速度,如今却正用血肉之躯验证这些公式。

“阿炫,十三巷爆单啦!”站长嚼着槟榔探出铁皮屋,黄板牙缝里喷出猩红汁液,“每单加三块,去唔去啊?”

几个老骑手蹲在充电桩后嗤笑,他们总爱戏弄这个戴黑框眼镜的北佬:“大学生送外卖,不如去天桥贴膜啊!”

接着充电桩后又传来此起彼伏的嗤笑。几个老骑手正用粤语低声议论:“北佬要钱不要命,仲记唔记得上月阿强撞到嘢?”

李炫默默扣上头盔,用防水套裹紧手机,把手机支架调到防泼溅模式。雨水顺着镜片滑落时,他恍惚看见三个月前校招会的场景:hR将简历揉成纸团投入碎纸机,金属齿轮的咀嚼声与此刻雨打铁皮声惊人相似。

李炫握着车把的指节发白,雨水顺着廉价雨衣灌进领口。作为花城大学机械工程系2023届毕业生,投递的87份简历石沉大海。此刻他正为“饿不饿”平台第168单外卖冲刺——这辆花800块从二手市场淘来的电动车,承载着他最后的尊严。

他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叔叔李国富的咳嗽声还在耳畔炸开:“小炫,咳咳…医生说ct结果…”李炫猛捏刹车,轮胎在湿滑路面划出S型。泛潮的出租屋里,他盯着手机里催缴单,数字后面的零像条吐信的毒蛇,更像盘龙湖底缠绕的水草,勒得他日夜窒息。一狠心,李炫把毕业时撕碎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扫进垃圾桶。

当电动车冲入雨幕时,后视镜里映出站长摇头叹气的模样。李炫知道他们在背后怎么议论自己:要钱不要命的北佬,专接凶楼订单的疯癫外乡人。可他们不会明白,每当雷暴撕裂天际,他总能听见妹妹在雨帘深处的呜咽,那声音与城中村鬼楼里的啜泣如出一辙。别人害怕的鬼,却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啊。

“栖凤里”十三巷位于花城的边缘,是一片老旧的城中村。这片占地不到两平方公里的城中村容纳着七万外来人口。这里的建筑密集得像蜂巢,楼与楼之间的距离近得连阳光都透不进来,潮湿的巷道终年不见天日。

栖凤里十三巷在暴雨中宛如巨兽,两侧握手楼的防盗网是嶙峋肋骨,将天空切割成流淌汞液的窄缝。

电动车碾过积水冲向栖凤里十三巷时,后视镜里的城中村正在畸变。握手楼的防盗网扭曲成集成电路板纹路,这让他想起毕业设计——那台本该获得创新奖的“殡葬纸扎自动化装置”,却因导师说“晦气”被毙了稿。

李炫抹了把护目镜上的水雾,车灯扫过巷口褪色的天后宫神龛——瞥见本该端坐的妈祖神像不翼而飞,空留半截断裂的桃木剑插在香炉里。

李炫在迷宫般的楼群中穿行,雨水顺着帽檐滴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车头灯扫过褪色的春联和密密麻麻的防盗网,某个瞬间他错觉自己正骑行在巨型生物的肠道里。

“叮——您有新的帮买订单。”

手机在防水袋里发出闷响,新订单地址让李炫瞳孔骤缩:栖凤里十三巷殡葬用品店。这已是本周第三次接到相同地址的订单,每次客户名都在变化,但要求出奇一致——“代购三斤纸钱、五对金童玉女”。他皱了皱眉,但还是接下了订单。

接单键按下时,暴雨中传来若有若无的铃铛声,像极了老家神婆跳大神时系在脚踝的摄魂铃。

殡葬用品店的卷帘门只开了半人高。

李炫弯腰钻进店内,霉味混着线香扑面而来。柜台后坐着个穿藏青唐装的老头,正用朱砂笔给纸人点睛。

朱砂笔尖悬在童男眼眶的刹那,节能灯管突然爆出滋滋电流声,纸扎人偶腮上的殷红陡然鲜活如血。

惨白的纸扎童男童女在幽绿节能灯下咧着嘴,腮红晕染得像两团凝固的血。

“后生仔。三斤纸钱,五对金童玉女。”老头头也不抬地递过包裹时,枯枝般的手指划过李炫左臂。胎记处传来针刺般的寒意——那里有块形似锁链的青色斑痕,是妹妹溺亡那晚突然生出的。

“704室要的货,戌时前必须烧化。”声音像生锈的铰链。

李炫扫码的手顿了顿。

三天前他给704送过外卖,他亲眼见过防盗门那户人家门把手上永远挂着浸过黑狗血的五帝钱,那些铜钱在阴雨天会渗出黑红黏液。

更诡异的是门缝里塞满的符纸,黄表纸上用腥臭液体画着倒置的敕令。

最蹊跷的是每次接单客户名都不同,从“张先生”到“王小姐”再到今天的“陈老太”,可声音分明是同个女人。

暴雨抽打着握手楼外挂的防盗网,李炫的电动车在十三巷积水中犁出暗绿色水花。后座纸人彩绘的腮红在雨幕中洇开,像极了老家神婆跳傩戏时甩在黄表纸上的鸡血。

“叼你老母,又系殡葬单。”李炫抹了把护目镜,看着手机屏上704室订单冷笑。

当拐进十三巷时,后座的纸人突然发出“咯吱”轻响。李炫从后视镜瞥见骇人景象——绑在后架的五个纸人正趴在自己背上,惨白的手臂环住脖颈,朱砂点的眼珠在雨幕中泛着幽光,不知何时竟齐刷刷转向同一方位,而那方向正是704室所在的单元楼。

拐进十三巷主道时。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