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照相馆(1 / 2)

2023年清明,我在整理姥爷遗物时发现一卷老底片。

相纸已经泛黄发脆,显影处有团模糊的白色人影,像是曝光时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当我把底片对着光看时,突然浑身发冷——那不是普通的阴影,而是个穿着红旗袍的女人,她的脸被长发遮住,只露出下巴上的黑痣,右手举着台老式海鸥相机,镜头正对着拍照的人。

\"这卷底片……\"母亲突然从身后出现,声音发颤,\"是你姥爷当年在国营照相馆拍的,冲洗出来后发现每张都有这个影子,后来相馆就失火了……\"她没说完,转身走进厨房,围裙带子在身后晃啊晃,像极了底片上女人被烧焦的发尾。

我是在头七那天回到老家的。

姥爷的房子还保持着九十年代的模样,五斗柜上摆着他和姥姥的结婚照,照片里的女人穿着蓝布衫,嘴角有颗黑痣。母亲说姥姥难产去世时,手里还攥着半卷没冲洗的胶卷,后来姥爷就再也没碰过相机。

守灵夜,老式座钟敲了十二下。我在客厅给长明灯添油,突然听见阁楼传来\"咯吱咯吱\"的木板声,像有人在上面踱步。那阁楼是姥爷的暗房,自从姥姥死后就上了锁,我踩着凳子从气窗往里看,月光中漂浮着密密麻麻的相纸,每张相纸上都印着同一个女人的脸——她穿着红旗袍,下巴有颗黑痣,长发遮住眼睛,手里举着海鸥相机。

\"咔嚓\"。身后的相框突然掉在地上,玻璃碎成蜘蛛网状,露出后面的墙皮——那里用红笔画着个女人的轮廓,手里举着相机,脚边跪着个男人,后颈处有三道血痕。

\"小宁,去厨房烧点热水。\"母亲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我起身时踢到个铁盒,里面掉出几张泛黄的照片——都是同一个场景:国营照相馆的暗房,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冲胶片,放大机的红光里,有个穿红旗袍的女人影子贴在他后背上,手里的相机镜头闪着诡异的光。

厨房的老灶台上摆着半碗小米,碗沿结着黑褐色的污渍。我想起小时候姥姥说过,这是\"压魂碗\",人死后头七会回家找替身,要用生米镇住阴魂。水龙头流出的水带着铁锈味,我弯腰接水时,看见橱柜下方用刀刻着行小字:\"七月十四,子时三刻,勿开暗房。\"

1987年冬,姥爷28岁,在国营照相馆当学徒。

那天雪特别大,最后一个客人是个穿红旗袍的女人,她戴着黑色纱巾,只露出下巴上的黑痣。\"要拍遗照。\"她摘下手套,指尖涂着剥落的红指甲油,\"明天头七,得赶在回魂前洗出来。\"

暗房的红光里,姥爷手抖得厉害。女人坐在三脚架前,脖子上有圈青紫色的勒痕,旗袍领口露出的皮肤上,爬着蛛网状的裂痕,像被火烧过的痕迹。\"小伙子,\"她突然开口,声音像含着冰碴子,\"帮我看看后颈有没有灰,够不着。\"

姥爷凑近时,闻到一股焦糊味。她后颈的皮肤上有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周围皮肤呈炭化状,像是被相机闪光灯灼伤的。当他用棉球擦拭时,女人突然笑了:\"二十年前,有个学徒也这么碰过我,后来他的暗房就起火了……\"

当晚十点,照相馆突然起火。姥爷抱着胶卷往外跑,看见穿红旗袍的女人站在二楼窗口,手里举着海鸥相机对着他,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他看清了她的脸——左脸皮肤焦黑开裂,右眼珠掉在脸颊上,正对着他笑。

消防车赶到时,暗房里的相纸正在空中飞舞,每张照片上都印着女人举着相机的样子,而背景里的火焰中,隐约可见个被捆在椅子上的男人,后颈有三道血痕。

我在阁楼的暗房里发现了那台相机。

木质抽屉里垫着发脆的报纸,1967年的《呼兰河晚报》上,印着国营照相馆火灾的简讯:\"学徒工李明华葬身火海,死因疑为胶片自燃。\"照片里的死者被白布盖住,只露出后颈的三道血痕,旁边站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嘴角有颗黑痣——那是我姥姥。

相机镜头上蒙着灰,快门键处缠着烧焦的头发。当我擦去取景器上的污渍时,突然看见里面映出个女人的脸——左脸焦黑,右眼空洞,正把相机对准我。我猛地后退,相机掉在地上,滚出卷泛黄的胶卷,上面贴着标签:\"李明华 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