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黑土地(1 / 2)

那年深秋,我跟着母亲回东北边陲的姥姥家奔丧。姥姥家在松花江支流的荒僻村落,进村的土路上铺满暗红的落叶,像被鲜血浸透的地毯。村口的老榆树缠着褪色的红布条,树洞里塞着发黑的馒头,腐臭混着潮湿的泥土味扑面而来。

母亲攥着我的手直发抖:“你姥姥走得蹊跷,临终前一直念叨着‘别挖,别挖’。”推开斑驳的木门,院子里的老井被木板封住,缝隙间渗出暗红的黏液。正屋的供桌上,姥姥的遗照泛着诡异的青灰色,那双浑浊的眼睛仿佛始终盯着我。

第一夜,我被断断续续的挖掘声惊醒。透过窗户,月光下的院子里,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挥舞着铁锹,一下一下刨着冻土。那人穿着姥姥生前的蓝布棉袄,后颈露出半圈青紫的勒痕。我想喊母亲,却发现喉咙像被冰棱卡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影挖出个深坑,将什么东西埋进去后,缓缓转头——那张脸布满蚯蚓般的裂痕,眼眶里塞着两团泥土。

次日清晨,母亲发现院子里的冻土平整如初,可墙角的锄头沾着新鲜的黑土,还散发着腥甜的腐臭味。村里的二舅神色慌张,压低声音说:“你姥姥不该碰那东西的,五十年前,老周家也是这么...”话没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红色的黏液。

随着夜幕降临,怪事愈发频繁。我总能在镜子里瞥见身后闪过蓝布衣角,半夜惊醒时,枕边放着沾满泥土的绣花鞋。更可怕的是,每当我靠近被封住的老井,井里就传来指甲抓挠井壁的声音,混着模糊的呜咽:“救我...下面好冷...”

一天傍晚,我在柴房发现本发霉的日记。姥姥歪斜的字迹记录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往事:1973年冬,村里大旱,人们决定深挖老井。当挖到三丈深时,铁锨铲到了一口红漆棺材,棺盖上密密麻麻刻着符咒。胆大的村民撬开棺盖,里面躺着个穿嫁衣的姑娘,面色如生,指甲却长及脚踝。

“当晚,碰过棺材的七个人都死了。”日记上的字迹被水渍晕染,“那姑娘的眼睛,一直在我梦里盯着...”最后一页的日期是姥姥去世前三天,字迹凌乱得几乎无法辨认:“他们又来找我了,在井里,在土里,在每一寸黑土里...”

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头顶,我听见老井方向传来“哗啦”水声。冲出去时,木板封着的井口渗出大量黑水,水面浮着成团的黑发。母亲突然从背后死死抱住我,声音带着哭腔:“别看!快走!”可我的视线已被牢牢钉住——黑水中央缓缓升起个穿嫁衣的身影,腐烂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脖颈处缠绕着粗粝的麻绳。

村里彻底陷入恐慌。先是三姨家的小儿子在玩耍时失踪,三天后,人们在老井旁发现他浑身湿透,嘴里塞满黑土,指甲缝里嵌着碎布纤维;接着,给姥姥送葬的抬棺人集体发疯,用头猛撞老榆树,脑浆溅在树洞里的馒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