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黄皮子庙(1 / 2)

我接到那通电话时,正在哈尔滨的中俄边境市场挑貂皮。三叔的声音像被冻裂的水管,带着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小崽子,你爷的地窨子冒鬼火了。”

手机屏幕上的气温显示-32c,我望着窗外漫天的白毛风,想起七岁那年在大兴安岭老家看见的场景:爷爷蹲在地窨子门口抽旱烟,身后的木牌上写着“黄仙府”,牌位前摆着半碗红烧肉,肉皮上爬着三只黄皮子,眼睛绿得像鬼火。

“地窨子早塌了。”我捏着三叔寄来的黄纸符,符上用鸡血画着看不懂的符文,边缘沾着几根黄褐色的毛,“再说,爷都走了五年了。”三叔突然压低声音:“那玩意儿不是你爷,是你太奶养的黄皮子!昨晚它托梦说‘子孙不敬,黄仙断后’,你赶紧滚回来!”

雪夜的大兴安岭像头沉睡的巨兽,越野车的防滑链在冰面上碾出火星。路过老林子时,车灯照亮了棵被剥皮的白桦树,树干上用刀刻着“保家仙”三个字,树下堆着七枚铜钱,正是爷爷当年给黄皮子上供的那种。

地窨子的木头门框还立在雪地里,门上贴着张褪色的红符,符纸中间有个指洞,洞里塞着撮黄皮子毛。掀开破毡帘,里面的土炕上摆着个漆盒,盒盖刻着“黄仙供”,打开后里面躺着具风干的黄皮子尸体,爪子里攥着我七岁时掉的乳牙。

第一晚住在三叔家的土炕上,我被房檐的冰溜子断裂声惊醒。

月光透过结霜的窗户,照见院子里的马架子(临时窝棚)旁站着个穿对襟褂子的老太太,她的头发全白,背对着我摘豆角,手里的竹篮里装着的不是豆角,而是血淋淋的人心。

“太奶?”我揉揉眼睛,老太太突然转身,脸上爬满黄色的绒毛,眼睛绿得能照见人,正是爷爷屋里那张泛黄照片上的太奶。她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犬齿,手里的人心还在跳动,心脏上插着根银针,针尾系着红绳,绳头绑在马架子的立柱上。

我抓起枕头下的猎枪(三叔塞给我的,枪管刻着“斩黄”二字),冲出去时却见马架子空无一人,地上散落着七颗带血的人心,每颗心脏上都插着银针,针尾的红绳连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三叔的旱烟袋在身后亮起:“你太奶当年为了救你爷,跟黄皮子换了命。”他用烟袋指指马架子的立柱,上面有三道深深的抓痕,“那黄皮子附了她的身,从此陈家男丁活不过四十八,你爷就是例子。”

我这才想起,爷爷去世时正是四十八岁,死状离奇——全身布满抓痕,嘴里塞着黄皮子毛。三叔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账本,上面记着陈家每代男丁的生辰八字,每个名字旁边都画着黄皮子的简笔画,最新的那个是我的名字,旁边写着“立冬绝后”。

立冬前三天,村里来了个走方的萨满。

她穿着缀满铃铛的神衣,腰间挂着黄皮子头骨,看见我时突然跪下:“黄仙发怒了,你们陈家断了三十年的供奉!”她指向老林子深处,那里有座新修的黄皮子庙,庙门用生牛皮封着,门缝里渗出黄褐色的液体,带着浓重的狐臭。

“今晚子时,带三斤五花肉、七枚铜钱、一只活鸡,去庙前谢罪。”萨满塞给我张符,“记住,只能走直线,听见有人叫你千万别回头。”

雪粒子打在脸上像刀割,我抱着祭品走进老林子,月光把树影拉得很长,每棵树后都像是藏着个穿对襟褂子的人影。走了不知多久,眼前突然出现座石碑,上面刻着“黄仙府”三个字,正是爷爷当年的地窨子旧址,石碑前摆着七个空酒碗,碗底结着冰碴,像是刚喝过酒。

“小崽子,过来。”熟悉的声音从石碑后传来,是爷爷的声音。我攥紧猎枪,看见爷爷从树后走出,他穿着下葬时的寿衣,脸上贴着黄纸符,符纸边缘渗着血,“给黄仙上供,保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