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阴婚(1 / 2)

大巴在山路上颠簸时,我望着窗外掠过的槐树,想起奶奶临终前那通电话:“夏夏,别让他们给阿芸配阴婚……”话筒里传来嘈杂的唢呐声,像根细针扎进耳膜,随后便是忙音。

阿芸是我夭折的表妹,十年前死于一场离奇的高烧。车到村口时,天已经黑透了,青石板路上撒着白石灰,两边摆满纸人纸马,每个纸人都系着红绳,绳头绑在我家院门上。

“林夏回来了?”隔壁王婶裹着黑棉袄,手里攥着团红纸,“你奶奶走得急,没来得及告诉你,阿芸的阴婚定在今晚,和后山李家的老三配。”她往我手里塞了块红布,“记住,不管听见什么动静,千万别出门。”

院墙角的煤油灯忽明忽暗,照亮了堂屋前的纸扎花轿。轿帘是猩红色的,绣着褪色的并蒂莲,轿子里传出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人在里面翻动衣料。我攥紧奶奶留给我的银镯子,那是她当年的陪嫁,镯身上刻着“莫回头”三个字。

子时三刻,暴雨倾盆而下。我躲在西厢房的窗户边,看见八个穿黑衣的人抬着花轿出门,轿夫的脸都蒙着黑纱,脚下踩着白色孝鞋。队伍最前面是个举着引魂幡的小男孩,幡面上的“囍”字被雨水冲得模糊,露出底下写的“奠”。

“阿芸啊,跟新郎官回家喽——”喜婆的声音尖利刺耳,混着雨声格外阴森。花轿经过槐树下时,突然剧烈晃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住了。我看见轿帘掀开一角,里面露出半只手,皮肤青黑,指甲缝里嵌着泥土。

哭声从后山传来,先是压抑的呜咽,逐渐变成撕心裂肺的号叫。抬轿的人开始狂奔,纸扎的灯笼掉在泥水里,火苗溅到纸人身上,顿时烧起一片鬼火。我听见阿芸的声音从花轿里传来,带着刻骨的怨恨:“表姐,救救我……”

奶奶的葬礼在次日正午举行。棺材下葬时,我注意到抬棺的人都是昨晚抬阴婚轿的同一拨,他们额角都贴着符纸,掌心有新鲜的刀伤。当棺材落入墓穴时,底下突然传来撞击声,像是有人在棺木里敲打着木板。

“填土!快填土!”族长挥舞着锄头,脸色惨白。我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腕,看见他袖口露出的疤痕——那是道弯曲的月牙形伤口,和阿芸夭折前抓伤我的痕迹一模一样。

深夜,我偷偷溜进后山的乱葬岗。阿芸的新坟上插着半截引魂幡,坟头的泥土被翻出个洞,露出底下的红绸子。我顺着洞口往下挖,却摸到具冰冷的尸体——那是个穿着寿衣的年轻男人,胸口刻着我的生辰八字,心脏位置插着支银簪,正是奶奶留给我的那支。

王婶家的地窖里堆满了纸扎祭品,在角落的樟木箱里,我发现了阿芸的日记本。2013年7月15日那页写着:“他们说我活不过十六岁,因为八字太硬,要给林夏挡灾。今天看见表舅妈往我药里掺朱砂,那味道和奶奶屋里的香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