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
轿子里飘出的声音带着冰碴,我后槽牙上的银冠突然发烫。新娘子的盖头被阴风掀起一角,底下没有脸,只有团蠕动的头发,发丝间嵌着几百颗人牙。
雪地开始翻涌,数不清的苍白手臂破雪而出,攥住我的脚踝往窟窿里拖。棉裤瞬间结满冰甲,寒气顺着尾椎骨往上爬,五脏六腑像被塞进绞肉机。纸轿腾空而起,轿底垂下九条锁链,每条都拴着颗会哭嚎的人头。
\"闭眼!\"
爷爷的猎刀劈开雪幕,刀身刻的镇山咒烧得通红。老人竟赤着膀子,前胸用鸡血画着扭曲的萨满图腾。他咬断中指往刀锋上一抹,血珠落地变成跳动的火狐狸,撕咬着雪地里的鬼手。
阴兵队列突然定格。马骨发出朽木折断的哀鸣,纸轿开始渗出血浆。新娘子发出非人的尖啸,轿帘上的龙凤纹活过来,变成两条骨蛇扑向我面门。爷爷甩出腰间酒葫芦,六十度的烧刀子淋在猎刀上,火焰腾起时映出漫天符咒——原来屋檐下早就挂满画着血符的黄裱纸。
\"天地清明,山神借道——\"
爷爷的吼声震得冰溜子暴雨般坠落,那些符咒上的朱砂突然燃烧,在空中连成个巨大的八卦。阴兵像被烫到的蛆虫般扭曲,纸轿在烈焰中露出桦树皮做的骨架,里头哪有什么新娘,分明是具裹着嫁衣的熊骨。
我被爷爷拖回屋时,棉鞋陷在雪地里。回头望去,那些脚印坑里渗出黑血,每个血泊中都浮着颗眼珠。火墙上的冰花凝成张女人脸,嘴角一直咧到耳根。
爷爷把猎刀插进门框,刀刃上粘着缕头发还在蠕动。他往我嘴里塞了把坟头土,苦腥味呛出眼泪:\"那顶轿子二十年前就该过山了,你八字轻,今晚它是来抓替死鬼的。\"
后来我总在凌晨听见轿子声。去年拆老屋时,工匠在西墙根底下挖出口朽烂的棺材,里头整整齐齐码着九十九只绣花鞋,鞋尖都朝着炕头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