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秀兰咬咬牙,用焊枪尖刺破指尖,血珠滴在“周”字针尾;林小雨则划破掌心,血滴在“林”字针尾。十二根针突然发出蜂鸣,像钥匙插入锁孔般,稳稳嵌进镜面上的十二道咒符。
铁棺盖“轰隆”掀开的瞬间,松花江面腾起三尺高的水雾。林小雨“看”见胡家老仙从镜中走出,她穿着比老槐树更古老的对襟褂子,怀里抱着个铁盒,正是爷爷当年失踪的那个。“三十年了,”老仙的声音像江水流过鹅卵石,“周老会长的债,该用这铁盒里的账本来平了。”
铁盒里整整齐齐码着当年的压胜砖图纸,每张图纸角落都画着小小的槐树叶——那是周老会长偷偷做的胡家水脉标记。周秀兰突然想起父亲笔记本里的潦草字迹:“压胜砖非镇仙,乃替胡家挡铁水也。若后人见此,望带林家小子来,铁火同开,江脉自通。”
“该送老仙回槐树洞了。”林小雨将胡家太奶像贴在镜面上,焊花突然化作槐树叶,一片片飘进冰底。当最后一片叶子消失时,铁棺里的镇江镜碎成十二块,每块碎片上都刻着“护”字,正是机井压胜砖上变来的那个。
暮色染透江面时,冬捕队捞出了比往年多三倍的胖头鱼。老鱼把头捧着最大的那条,鱼鳃上竟缠着缕蓝布——正是周老会长坟头的招魂幡布料。“他老人家的魂儿,该顺着江脉回碑子殿了。”老鱼把头抹了把泪,“当年他替胡家顶了日本人的咒,才被打成右派……”
回村的路上,周秀兰突然停住脚步,从兜里掏出块碎镜片:“镜碎成十二块,正好对应十二根断脉针。”镜片里映着她的脸,却叠着周老会长的笑容,“我爹不是想镇仙,是想把胡家水脉的伤,转移到自己身上……”
父亲在村口等着,手里拎着刚从供销社买的蓝布。“你奶说,胡家太奶托梦,让把这布给周老会长做件新寿衣。”他看着周秀兰发红的眼睛,突然说,“当年你爹被批斗时,偷偷塞给我半块压胜砖,说等小雨开眼了,就带他来江边……”
雪粒子开始飘了。林小雨摸着胸口的碎碗,感觉瓷片里流淌着松花江的水,清凉中带着槐花香。老妇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江脉通了,接下来该去镇上医院了——李大爷家的虎娃又病了,他梦里看见的,可不是普通的发烧。”
而在镇医院的病房里,虎娃正抓着胸口喊疼,护士在他枕头下发现片槐树叶,叶子上用血水写着“铁镜碎,怨魂归”。当林小雨和周秀兰推开病房门时,看见虎娃的床头坐着个穿和服的小女孩,手里攥着块镜片,正是镇江镜碎掉的那十二分之一。
雪越下越大,碑子殿前的老槐树却抽出了新芽。周秀兰将父亲的笔记本供在胡家太奶像前,最新一页贴着从江底捞出的压胜砖图纸,图纸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铁火焊开千重锁,槐根牵出万年江。林周后人共携手,不教邪祟再封疆。”
松花江的冰面下,胡家老仙的身影渐渐融入槐树根的倒影。她手中的铁盒里,除了周老会长的图纸,还多了块新刻的碑——用焊花在铁板上凿的“护江碑”,碑角刻着小小的“林”“周”二字,像两朵开在铁火里的槐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