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写着寥寥数语的纸条,在许青山的手指间被捻成一小团,最后化为齑粉,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堂屋里头,油灯的光晕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忽明忽暗,谁也没再开口说话,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石崇那老狐狸,确实是比张天河难对付。
暗地里在村口派人盯着,把他许青山困在黄果村这弹丸之地,却已经把触手伸向了黑风岭,这是要从根子上刨他的底,把他收拢李黑风那伙人的事给坐实了。
一旦罪名成立,那便是“私通悍匪,聚众谋逆”,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一死。
“公子,俺们现在被堵在村里,出也出不去,石老山那边也联系不上,这可咋办?”
王虎那粗壮的汉子,头一回觉得有些束手无策,他急得在屋里头来回踱步,那地板被他踩得吱呀作响。
“等?那就是等死。”
许青山嗓音里没什么波澜,他站起身,走到门口,瞅着院子外头那片黑得能吞人的夜色。“石崇在等,等着他手底下的人从黑风岭把我的罪证给带回来。张天河那老小子也在等,就等着石崇一拿到东西,他好名正言顺地带人来抄咱们的家。哪能让他们这么舒坦地等着。”
秦若雪的脸白得跟纸似的,嘴唇哆嗦着。
“可...可咱们人也出不去,这还能有啥法子?真要...真要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许青山摇摇头,没应她的话。他转过身,那眼神在屋里几张焦急的脸上,一个个地扫过去。
“我出不去,你们也出不去。”他声音不高,每个字却都清清楚楚,“但村里的人,能出去。”
这话一出,屋里几个人都愣住了。
许青山又接着说:“村口那几个官差,防的是咱们这几个能动家伙的。对那些个进进出出,只为着几文钱油盐的庄稼人,他们懒得多看一眼。咱们可以找旁人。”
“可这节骨眼上,找谁去啊?”王虎抓了抓他那乱糟糟的头发,他实在想不出,村里谁有这个胆子来蹚这趟浑水。受过恩惠的人是不少,可敢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干的,怕是一个也找不着。
“赵老四。”许青山吐出三个字。
王虎那牛眼珠子眨巴了两下,“公子是说...就是前阵子他老娘咳得快断气,上门来求咱们给条鱼的那个赵老四?”他一拍大腿,像是想明白了什么。“那老四平日里就靠着编点篮子竹筐去镇上卖,他去,确实不打眼!”
可随即他又纳闷起来,“不过公子,您找他...是想让他送个啥?”
“送礼。”许青山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再送一次,送一份让他们谁也回绝不了的大礼!”
他这话一撂下,屋里头那股子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紧张劲儿,倒是奇妙的松快了不少。大伙儿都瞧出来了,许青山这心里头,早就有了主意。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擦亮,许青山便一个人摸到后院的鱼塘边。
他把身上那件粗布褂子一脱,只留条短裤,深吸了一口气,也没多犹豫,一个猛子就扎进了那还带着隔夜寒气的冰凉塘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