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攀上烽燧时,城外的大火渐渐熄灭。
城上换防后,岳飞众人跟着郭昕下了城墙,穿过瓮城甬道,火把照亮了墙缝里密密麻麻的刻痕——每道划痕旁都刻着阵亡者的姓名。
郭昕突然驻足,眼睛在阴影中泛着血丝,老将军与身后众将士从怀中掏出刻刀一笔一顿的又刻上了今日阵亡的袍泽姓名。
都督府营帐内,黄土砌成的舆图台上,郭昕用手中横刀挑起灯烛,刀尖点在龟兹位置时,铁器与青铜灯柱碰撞出奇异声响。\"安西四镇,如今只剩龟兹,众将士苦思却不得破围之法。\"
岳飞注意到舆图边压着几页书,仔细观瞧,泛黄的《李卫公问对》纸页间画着雪夜袭蔡州的路线图。
另一边,是一张《汉书·西域传》的书页,岳飞看到郭昕在\"日月所照,皆为汉土\"八字旁注满批语。
岳飞凝视着舆图上龟裂的朱砂边界,一时间也无对策。
郭昕带岳飞等将官巡营,顺便也方便岳飞熟悉军营各处状况。
换防下来的白发老卒们亦未倒头便睡,而是默然磨刀,待擦拭得手中陌刀刀刃与雪白的发辫一样泛起银光,才枕戈而眠。
三更梆子响时,岳飞在武库中找到了十几张弩机!虽然部件残缺,但双槽弩机与偏心轮设计分明已渐渐接近了岳家军制式的神臂弩。
\"这是开元年间李守德将军改进的擘张弩\",郭昕身旁的军械官擦拭着弩臂上的龟兹文刻痕,\"传说源自诸葛武侯的元戎弩...\"。
翌日,校场传来金铁交鸣声。
只见木昭普正与众人操练陌刀技法,六十斤重的长柄刀在他手中化作银龙,最后一式\"铁骑突出\"劈断木桩时,岳飞想到了那句,“当嗣业刀者,人马俱碎”。
郭昕在一旁问道,“岳将军昨日初到龟兹,理应休整片刻,故未叫将军操演,不知将军可有不适”。
“多谢元帅体谅,飞无有不适之感,末将即已入郭帅帐下,还请元帅一视同仁”,话毕,岳飞举槊加入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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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吐蕃大营处沙尘漫天,尚绮心儿连夜调集的援军陆续赶来,龟兹城外褐潮翻涌。
岳飞立于城楼前,指尖划过陶片加固的城墙,\"吐蕃大军数倍于我,必定会以惯用之法以力破巧。”
“元帅,我等当依城墙耗尽吐蕃大军之锐气,待其收兵之时以李卫公六花阵击之。”
他拾起碎石在摆出外圆内方之形,\"预备队两什一军。六军分驻六门,中军留五什锐卒作‘花心’埋伏于瓮城之内,以待时机。\"
“六花阵?”郭昕沉思,“当年李卫公凭此阵大破突厥,不想今日竟重现龟兹。”
岳飞颔首,碎石的阵型随指尖演示阵型流转。
“吐蕃今日久攻不下必将士气受损,然其自以为得兵势,退却时必以为我军疲敝不敢出城。”
“待其收兵之时,预备队随我杀出,辅以屯田之稻草疑兵虚张声势,或可诱其分兵断后。”他抓起一捧黄土,在六瓣外围撒了出去,“即便其不分兵,亦可待其阵脚散乱,以撒星阵破其散势。\"
\"岳将军是说,要让六花阵眼化作星斗?\"郭昕问道。
\"正是,吐蕃铁骑如星散难测\",岳飞马槊点向六花阵外围,\"六门戍卫为基,中军化整为零\",槊尖划过之处,碎石突然自行游移,竟在六花阵外结成北斗七星的轨迹。
木昭普咧嘴大笑,“岳兄弟这弯弯绕绕的,比老郑打铁还费脑子!你只管运筹帷幄,这冲锋之事,交予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