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嘉陵江泛着铁灰色的寒光,峭壁上凝结的夜露顺着藤蔓滴落,在吴三桂的鎏金肩甲上溅起细碎水花。
他勒紧缰绳,战马的前蹄在湿滑的岩石上打滑,镶着东珠的马鞭险些脱手。
身后溃散败军的甲胄兵器碰撞声像催命的丧钟——这支曾踏破山海关的精锐,此刻竟如惊弓之鸟。
\"王爷!东北三里发现明军伏兵!\"探马的声音带着哭腔,左肩插着的白羽箭随着喘息颤动。
吴三桂瞥见箭尾刻着的标记,那是南明军队常用的纹样。
他突然暴怒,抽出腰间佩刀劈断箭杆:\"妖道诡计!传令全军改道巽位!\"
败退的清军跟着一窝蜂改道而逃。。。
远处,剑门关的峭壁已如巨兽獠牙般森然矗立。
亡命奔逃间,吴三桂头盔上的赤帻在颠簸中滚落马下,被溃军的铁蹄踏成泥泞中的一抹残红。
他回望身后奔逃的道路,保宁城的狼烟已化作天边血痕,耳畔尽是败卒的哀嚎与战马凌乱的脚步声。
“王爷,前路被堵死了!”亲卫嘶吼着指向前方隘口。
“中计了,快撤。。。”吴三桂捶胸顿足。
话音未落,峭壁顶端传来瓦罐碎裂的脆响。
峭壁间赫然垂下数十条粗麻绳——南明伏兵正借绳梯攀援而下,手中火把连成长龙,将峡谷照得亮如炼狱。
数十个陶瓮顺着藤蔓滚落,砸在清军队列中迸出刺鼻黑油。
吴三桂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扬州城破时,史可法焚毁军械库的猛火油!
\"举盾!\"他嘶吼着拽过亲卫的牛皮盾。
几乎同时,火把与火箭撕裂山中雾气,火蛇顺着油迹猛地窜起。
被炙烤的藤蔓纷纷断裂,燃烧的灰烬如冥钱飘落。
\"喀嚓!\"
参天古松在烈焰中倾倒,枝干上缠绕的锁链绞车轰然坠地。
满载雷石的铁笼砸进清军前锋,迸溅的碎石嵌入镶蓝旗佐领的眼窝。
惨叫声中,吴三桂仿佛看见碎石间夹杂着半枚骰子,刻着\"甲申\"的那面正对着煤山方向。
吴三桂的雁翎刀劈开一支流矢,刀锋映出他扭曲的面容:“妖道,气煞我也!好一个连环局!”他早该察觉,那妖道赌桌上的每一枚骰子,都是刺向他命门的暗箭。
此刻,吴三桂五内俱焚,竟是出现幻觉,只听峭壁顶端传来熟悉的骰子声,一袭青影立于云端,广袖翻卷如垂天之云。
“放!”刘文秀的令旗劈开幻象。
峭壁之上的滚木裹着火油倾泻而下,遇风即燃成火龙,将谷底清军彻底吞没。
重甲骑兵的铁盔在烈焰中熔成铁水,顺着甲缝烫穿皮肉。
战马惊嘶着撞向岩壁,马鞍上“平西王府”的金漆招牌在火中蜷曲成嘲讽的鬼脸。
吴三桂的亲卫以尸为盾,硬生生在火海中撕开一道缺口。
“追!取吴贼首级者,封千户!”刘文秀的战马人立嘶鸣,腰间佩剑挥出银弧。
他蓦然想起昨夜那些凌空而过的词笺——原来每一句“凄凄惨惨戚戚”,皆是烧向清军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