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昭宁四女和顾修远三人以及雪影卫见状,也都纷纷上前帮忙。
姬昭宁看着这一幕,眼神黯然,声音低沉而自责:“是我无能……是我没能保护好他们……若非我无能,未能守住幽州,百姓们又怎会遭受这般苦难?”她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悔恨。
夕瑶的脸色异常冰冷,她也拿起一块石头,默默地挖着泥土,将一具幼小的尸骸小心翼翼地放入坑中。
陈锋诧异地看了姬昭宁一眼,在听到她的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姬昭宁是大乾的重臣武安侯的夫人,她这般自责,显然是将这些百姓的苦难归咎于自己。
“这不是您的错。”陈锋摇了摇头,他抬头看了看南边,大乾现在的都城金陵的方向,眼神复杂,低声说道,“这是‘上天’的错。”
念幽也红着眼眶,一边埋着尸体一边说:“是啊夫人。咱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可这世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啊?”
“夫人,这……这根本埋不完啊……”风铃看着满地的尸体,眼中充满了不忍,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念幽也脸色发白,她看着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特别是那些孩子的尸体,心中感到一阵阵刺痛。
夕瑶的脸色异常冰冷,紧紧握着手中的长枪,指节发白。她看着那些尸体眼中充满了伤心与愤懑。她知道,这些都是被北蛮人逼迫的百姓,都是因为大乾朝廷的无能才让他们沦落到这般田地。
“娘亲,我们这样根本埋不完的。”夕瑶声音冰冷,带着一丝绝望,“除非……除非从根本上改变!”
顾修远三人也加入了埋尸的队伍。他们都是苦出身,对这些百姓的苦难感同身受。顾修远和厉北辰曾经跟着王大疤瘌去冀州城,也见到过这些情景,当时他们也想把这些尸骨埋了,但王大疤瘌不肯浪费时间,再加上他们当时也是自身难保,只能作罢。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挥舞着手中的锄头和钉耙,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埋入坑中。
不知埋了多久,终于将附近所有能找到的尸骨都埋葬了。
一个个新堆起的土堆,在荒凉的官道旁显得格外醒目,也格外悲凉。陈锋用木板削了几块简易的墓碑插在土堆前,上面没有名字,只有简单的“冀州百姓之墓”。
冬日的寒风呼啸而过,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悲凉与压抑。
良久,陈锋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易子而食悲,血泪染黄沙。
胡马踏中原,何日复升平?”
这首诗前半段正是他前世华夏历史上,曹操笔下那首《蒿里行》中的名句。此刻,用在这里,却显得无比贴切。后半段则是陈锋有感而发,是他的的质问,问上天,问自己,这世道何时才能太平?自己又能做什么?
诗句出口,姬昭宁四女皆是身形一震。她们看着陈锋,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与钦佩。这诗句,字字泣血,句句锥心,将眼前这人间炼狱般的惨状描绘得淋漓尽致,又饱含着对苍生的悲悯以及对未来的迷茫与期盼。这哪里是一个山野猎户能作出的诗?
姬昭宁的目光再次变得复杂,她看向陈锋的眼神,除了欣赏,又多了几分深思。夕瑶那清冷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动容。
念幽和风铃也都红着眼眶,她们能感受到这首诗中蕴含的悲痛与愤怒。风铃更是眼中充满了崇拜,没想到陈锋不仅能打猎,能造弓弩,还能作诗,而且还有颗悲天悯人的心!
顾修远三人虽然只是粗通笔墨,但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悲凉与沉重。他们看着陈锋,眼中充满了敬佩。
陈锋叹了一口气。如果他穿越的是皇帝,又或者是个太子皇子啥的,或许还能重振朝纲,改变这大乾的命运。可他只是个普通猎户,在这乱世之中能保住自己和妻子的性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些新隆起的坟包,和姬昭宁四女重新上车。
马车里气氛变得异常压抑。刚才那番惨状以及陈锋那首悲怆的诗,都让众人心中沉甸甸的,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马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以及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良久,还是风铃打破这压抑的气氛。她小心翼翼地看了陈锋一眼,带着一丝崇拜轻声说道:“陈公子……您刚才那首诗……写得真好……奴婢听了都觉得心里头酸酸的,眼泪都直往下掉。”
念幽也点了点头:“是啊,陈公子这首诗,当真是字字珠玑。就是不知道这大乾何时才能‘复升平’……”
姬昭宁也轻叹一声,打破了沉默:“是啊,公子此诗,道尽了这世间的苦难。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唯有强者,方能立足,方能……改变些什么。”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陈锋,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陈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过是触景生情,随口而言罢了。”
夕瑶清冷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改变,谈何容易?除非……有逆天之能……”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
“锋儿,你这首诗,可有名字?”姬昭宁问道。
陈锋想了想,说道:“就叫《乱世行》吧。”
“乱世行……”姬昭宁喃喃自语。
念幽则温和地劝道:“夫人、夕瑶小姐,天色不早了,再耽搁下去,怕是今天要到不了冀州城了。”
大家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刚才的凄惨情景,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些轻松的话题,试图冲淡心头的阴霾。风铃叽叽喳喳地问着陈锋一些山里的趣事,陈锋也耐心地回答着,偶尔引得众人轻笑。
终于,在夜幕彻底降临之前,马车缓缓进入了冀州城。
就这样,又赶路半日,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远处终于隐约出现了城池的轮廓。冀州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