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时，眼下的青黑比昨天更深——显然又熬了通宵。

“第7条，资源分配比例。”她把文件推给赛伦，“离星方提供的硅基酶，我们按市场价的30%折算；地球方出的稀土，按……”

“改成25%。”赛伦突然说。

他的硅基皮肤在顶灯下发着冷白的光，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像块冰。

“离星的硅基酶在宇宙黑市能卖更高价。”他的手指点着“合作风险共担”那栏，“但我们要的不是钱。”

周勇推了推金丝眼镜，笔尖停在“违约责任”条款上：“赛伦先生是说……”

“我们要的是信任。”赛伦看向林峰，后者正翻着协议附件里的《基因编辑伦理守则》，“就像艾丽娅说的，种子需要阳光，也需要耐心。”

杨梅的红笔“啪”地落在桌上。

她盯着赛伦，突然笑了：“行，我让法务部再加一条‘双方定期开放实验室’。”她转头对周勇眨眨眼，“省得总有人半夜偷偷下载基因库。”

林峰的手顿了顿。

他想起赛伦今早说的那个技术参谋的名字，喉咙发紧。

但赛伦像没听见这句话似的，正认真翻着《生物安全法》——是老王落在实验室的那本，此刻被艾丽娅轻轻推到了他面前。

“叮——”

萨拉的通讯器在此时响起。

这位情报员的手指刚碰到接听键，脸色就变了。

她抬头看向林峰，嘴唇动了动，又迅速抿紧。

“怎么了？”艾丽娅问。

她的硅基耳朵微微竖起——这是离星人紧张时的本能反应。

萨拉没说话。

她站起身，把通讯器屏幕转向林峰。

屏幕上只有一行乱码，但林峰认得那是“纯净地球”的加密信号。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想起三个月前那个雨夜，激进分子用燃烧瓶砸了离星人的临时科研所，艾丽娅的实验日志差点被烧光。

“我去查源。”萨拉抓起外套，出门前看了眼赛伦，“可能需要离星的信号追踪技术。”

赛伦站起身，硅基皮肤下的光流突然变得急促，像离星风暴前的云层：“我让技术官立刻对接。”他经过林峰时，停顿了一瞬，“种子要发芽，总要先铲开石头。”

会议室重新安静下来时，艾丽娅走到林峰身边。

她的硅基手掌覆上他的手背，温度比平时高了些——这是离星人表达安慰的方式。

培养舱的光从实验室透过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流转，像在给即将到来的风雨织一层保护网。

林峰望着窗外。

镇东头的老槐树正飘下今年第一片黄叶，打着旋儿落进泥土里。

他想起赛伦说的“种子”，想起张伟兜里的水果糖，想起小宇苍白的脸。

风掀起窗帘，带来玉米地的清香，混着离星人特有的硅晶气息，在空气里酿出某种温暖的、带着希望的味道。

但萨拉通讯器里的乱码，像根细针，正悄悄扎进这温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