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日头晒得破庙椽子发烫,几个小泥猴横七竖八瘫在草堆里。小麻雀把发麻的腿架在墙根,手指抖得像筛糠:\"我的乖乖腿和手不是我的了!\"铁柱趴在地上直哼哼,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癞皮狗:\"我的腰不是我的了!\"诡雀儿最夸张,四仰八叉地瘫在尘土里,眼睛瞪得老大:\"我不是我的了!\"破庙里哭爹喊娘的哀嚎声,惊得梁上燕子扑棱棱乱飞。
\"停!\"吴道突然暴喝一声,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他踢开脚边的破陶罐,露出里面的粗瓷碗和油纸包,\"喝水吃白面馒头,睡午觉!未时准时起来学习识字!\"
话音未落,几个小家伙突然鲤鱼打挺。小麻雀蹭地窜起来,辫子在空中划出残影;铁柱翻身滚了半圈,膝盖沾着草屑就往碗边扑;就连瘫成烂泥的诡雀儿,也手脚并用爬过来,活像只翻了壳的乌龟。四文钱买来的馒头还有八个一个人还可以分两个,咬下去时麦香混着口水,噎得他们直翻白眼也舍不得松口。
吴道抱着胳膊看着这群饿狼,突然从怀里掏出半块咸菜。\"省着点吃,下午学不会十个字,晚上就着西北风啃馒头!\"他故意板着脸吓唬,却偷偷把最大的馒头塞进诡雀儿手里。日头渐渐西斜,吃饱喝足的小崽子们东倒西歪地睡成一团,呼噜声此起彼伏,连破庙外的老槐树都在风里晃着脑袋,像是在笑这群不知愁的小泥猴,道观里的神像也是毫不察觉的微微一笑。
日头刚过中天,蝉鸣声愈发聒噪。吴道晃着葫芦进破庙,看见小崽子们横七竖八地瘫在草堆上,铁柱的草鞋挂在房梁上晃悠,诡雀儿流着口水把破布衫都浸透了,活像摊融化的烂泥巴。他扬起脚,照着最近的屁股狠狠踹下去:“起来喽!下午开始识字,学不会二十个字晚上就别吃饭!”
“哎哟!”小麻雀抱着屁股弹起来,撞翻了墙角的瓦罐,“铁蛋哥,日头还在当顶呢!”他揉着红肿的臀肉,睫毛上还沾着瞌睡时的泪花。铁柱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却被吴道揪住衣领拎了起来,粗布衣裳差点从肩头裂开:“再眯眼,信不信我把你当弹弓靶子?”
破庙中央的青石板上,歪歪扭扭摆着几截烧焦的树枝。吴道用脚踢开横躺的诡雀儿,在石面划出“人”“口”“手”三个大字:“看好了!这是人,两条腿支个脑袋;这是口,能塞馒头能骂人;这是手,吃饭拿碗拿筷子的!”他说得唾沫横飞,铁柱却盯着石缝里的蚂蚁发呆,直到后脑勺挨了一葫芦:“看字!”
“铁蛋哥,这字像蚯蚓打了结!”铁柱举着树枝画得歪歪扭扭,墨汁溅到鼻尖也浑然不觉。吴道抄起树枝在他手背上敲了三下:“重写!再不像样,把你绑去大院晒太阳!”小麻雀最调皮,在石板角落偷偷画鬼脸,却被眼尖的诡雀儿指着笑出声,他慌忙用衣袖去擦,反倒把字迹抹得像团烂泥。
日头渐渐西斜,破庙里飘进几缕晚霞。小麻雀的额头沁出细汗,咬着嘴唇把“天”字写得方方正正;铁柱憋红着脸,终于让“地”字的两横不再翘尾巴;又被吴道揪着耳朵罚抄十遍。诡雀儿最安静,她跪坐在草垫上,树枝在掌心转出沙沙的声响,字迹虽稚嫩,却像春日新发的嫩芽般舒展。